她已经习惯听从路明非的命令,并且对着孤独有着额外的耐心,能够对着很多微不足道的东西发着呆,不喜欢同样并不讨厌。
所谓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态度也不过如此,有着近乎澄澈如天空的内心。
哪怕对面草坪上的学生一个接一个地离去,也没有在她的心中激起一丝的涟漪,只是耐心十足地等待着路明非的返回。
白色罗马小走廊如一条嵌套在中庭的上好羊脂玉腰带般,环绕着一大块葱绿的公共草地。
这里向来是学生们喜爱野餐的最佳地盘之一,远离肃静的教学楼与理应保持沉默的图书馆,靠近活泼热闹的学生社团服务中心,往西南方向走向几步就能看见放在欧式连廊下的自动贩卖机和24小时营业的意式小餐厅。
不论是站在高上一层的露天连廊居高临下地拍着古怪的照片,还是拍摄雨幕之下的复古建筑都是一个极好的去处。
很快,草坪上全然没有了人们的踪影,就连对面的建筑的高楼也安静得可怕,一盏亮着的灯也没有。
这里实在是安静得有些古怪了,零下意识抬起自己的手表看了一眼上面的时间,明明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偏偏没有了任何的人烟气息。
幸好路明非没有让她等太久,芬格尔率先鬼鬼祟祟地冒出了头,踩着欢快愉悦的音乐,如同历史上任何一位名声显赫的将军般威风凛凛地带领着他的下属从零的面前走过,跟在他后面的依次是学生会的诺诺、恺撒和狮心会的林漓、楚子航、苏茜和兰斯洛特,外加一个几乎紧张得要同手同脚的新生联谊会会长奇兰。
零几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走进自己的世界。
说真的,是一个有点奇怪的组合。然而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都是零认识的人,或许用更加准确的词语来形容,是路明非认识的人。
林漓用藏在背后的手机疯狂地催促着还在路上的路明非,由于极具不知廉耻的特质而特意安排成领队的芬格尔已经按照彩排的顺序开始了对零的庆祝活动。
他用力地挥舞着艳丽到粘稠的彩色旗帜,遥遥地指向了远处安静下去的复古高楼,得到指路的学生迅速地拉开了整栋楼的电闸,闪烁着白光的窗户以一种电光火石般的速度,迅速地组合出了几个英文字母,从上而下分别是“h”“A”“p”“p”“Y”。
与此同时,无数的人群从楼下的连廊里窜了出来,其人数之多能令人大吃一惊,像是游戏里不断刷新的Npc般,从零看不到的负一楼奔跑了出来。
她甚至眼尖的认出了好几个隶属学生会的舞蹈团女孩们,她们一边给了零一个甜蜜的飞吻,一边灵巧地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所有的人按照彩排的预演,完美的组合成出剩下的英文字母,“birthday”,倘若仅仅如此,那未免也有点太小看作为活动发起人的林漓了。
和零站在同一高台的他们已经在欢乐的bGm之下,整齐划一地用双手抱起了拳头。
零的瞳孔瞬间紧缩了一下,聪明如她下意识将目光移动到了上个学期与自己执行过一次任务的恺撒身上,直直对上了对方光明磊落的视线,丝毫没有泄露曾经他们共同小秘密的背叛感。
紧接着是第二个动作,左手并拢,右手伸出拇指和小指从左手内侧向下划出。
零已经知道下一个动作是什么了,是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弯曲的从右上向左上划动。她下意识嗫嚅着嘴唇,把那个动作代表的意思念出了声,“生日……”
可惜她的声音实在是太轻了,轻到昂热好心借给路明非的直升飞机轰鸣的引擎声一下子便把女孩的声音遮掩了过去。路明非抓着敞开的机舱冲着裙摆飞舞的零大声喊道,“抱歉,我来迟了。”
说完,他从已经开始降落了一段距离的黑色直升飞机下一跃而下,在地上翻滚泄力的同时小心地护住了怀里的礼物,才没让英俊的侠客小熊在塑料盒中倒的东倒西歪。
看到姗姗来迟的路明非终于赶来,众人齐齐舒出了一口长气,而路明非也不负众望地补上了最后一个动作:两手微曲,抱着礼物微微上抬两下,意思是“快乐。”
无数的纸条从无人机上雪似的落下,像是有人向天空放上一大管漂亮的礼炮,有着各种颜色的小纸片飘飘荡荡地落在零墨绿色的短裤校裙上,在比藕还要白上三分的手臂上,在她盘着发髻的浅金色金发上。她低着头去看裙子上那张有着瑰异色彩的小纸条,上面写着:“零,祝你生日快乐。”落款是“路明非”。
她又顺着方向,去看黏在手臂上的第二张颜色不同,笔迹也是不同的字条,上面同样写着:“零,祝你生日快乐。”落款是“林漓”。
路明非帮她把头上的第三张纸条拿了下来,重新换了一个颜色的纸条上再次完成了更迭,落款是“诺诺”。祝福语却没有变,始终保持着“零,祝你生日快乐”的文字内容。
这种具有同样规格的纸条撒了一地,几乎要把整个小圆形眺望台的砖灰色地面都填满绚丽的色彩,也像是被人提前了或者是推迟的圣诞夜落下永不结束的彩条。
不用一张张拾起来看其中的内容,零便能知晓上面的每一句祝福语录,都是整齐划一的“零,祝你生日快乐”。
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表达自己的谢意,只觉得心里的情愫似乎有些一点不明显的波动,仿佛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跌跌撞撞地敲响了布满冰霜的铁门。
她呆呆地望向楼下所有洋溢着热情笑容的学生们,明明这个小眺望台建得一点也不高,偏偏叫她瞧见了复苏的春天一角,让人眉梢都温暖地微微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