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俦道:“陛下为了灾区百姓呕心沥血,接连几日不曾入睡了,若是他瞧见这幅场面,不知是会将他们赶出去,还是先治你一个瞒报之罪呢?”
若是裴俦没有出现的话,守城将领确实是想将这事压下去,把人赶走,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他咽了咽喉咙,又道:“下官可以将人放进来,可是,在您回来之前,又将这群流民安置在何处呢?”
这裴俦倒是犯了难。
他徘徊了几步,余光瞥见先前那妇人在同一人说话,神色间竟有些惊喜。
裴俦正奇怪,就见那男人转了过来,望着裴俦,一脸的欢天喜地,他道:“裴大人!”
裴俦:“……”
哦,说他能生扛两百斤猪的那位。
裴俦最后将流民们安置在了护城河边的民房,那几十间民房住的本来就全是外地人,一问才知道,流民中有不少都是他们的同乡,听闻家乡发了大水被淹,一个两个都红了眼,赶紧将乡亲们迎了进去,又赶紧准备吃食。
裴俦正在同守城将领交代事情,忽觉袍角被人扯了扯,他低头一看,就见一个小女娃睁着大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
裴俦蹲了下去。
小女娃冲他伸出一只小拳头,裴俦摊开手接了,是一颗白纸包裹着的饴糖。
女娃奶声奶气地道:“大哥哥谢谢你!给你糖吃!”
这糖是民房的一位妇人给的,她没舍得吃,就想着给裴俦。
一只温热大手摸了摸她的头,她听见那人声音有些哑,说的是:是我应该谢谢你。
荆州与衡阳两地水患已初见成效,只那江城,放下去的银子和人力统统没有回复,只有江城知县送来的折子,说是江城水患已止,百姓们也在官府的帮助下开始休养生息。
三地之中,属江城离邯京最远,江城不比岭南富饶,也不比荆州水道繁复。换句话说,就是不怎么受朝廷重视。
景丰帝瞧出这里头的不对劲,暂时没有动作。
直到裴俦告诉他邯京中忽然涌来大波江城流民,又将流民们一路以来的报官之难一一陈明。
六部三司又是连夜集议。
夤夜时分,都御史执了景丰帝谕旨来了裴俦府上。
“今上的意思是,让你随我一同前往江城。”
离京的前一晚,裴俦久违地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似乎回到了前世的宿舍楼里,这所大学研究生宿舍都是单人间,裴俦自然没有舍友。
眼前的一切似乎还是他之前的情景。
裴俦关上电脑,怔怔地推门出去,楼道里一个人都没有。
他慢慢走出宿舍楼,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他回头瞧了一眼,宿舍楼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没人还开灯?他那以抠门闻名的大学有这么大方过吗?
他正惊疑不定之时,倏然听到有人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