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初这才放心,不敢再多说,就专心喝汤。他不明白自己这几日为什么会对彭澍有这样排斥的心理,他一向是理解彭澍进取的心志的。就是陆元朗被捧昏了头,彭澍又能造成什么伤害呢?再说恭维巴结陆元朗的人又何其多哉。
可许初一想到他二人对弈时,彭澍小心谨慎地一步步经营,周到妥帖地捧着陆元朗,像杂耍艺人用鼻尖撑住摇摇晃晃的盘子,就觉得心里闷闷的。
可他自己以前也是这么做的,若是旁人看了岂会觉得他跟彭澍有什么不同。
是不是陆元朗也这么想?
许初问心无愧,除了让陆元朗快乐他没有任何别的企图。可谁又明白他的用心呢。
“对了遂之,你和逸翁的药园在哪?”
“在山里,挨着河边,怎么了?”
“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今年并未耕种,没什么好看的。”
师父一死,他就到了枕霞山庄,如今已是陇亩荒废了。
“就随便走走也好,”陆元朗也听出了其中的凄凉之意,“散散心。”
防微杜渐啊。
“我有师父手稿要整理,元朗自去便是,出去打听,都知道的。”
“也好,正好出去打听打听,看看咱们遂之人缘如何。”
许初无奈,与其让陆元朗出去瞎听瞎问,不如他就陪着去吧。
“既然陆庄主已经无聊到对桌子上的坑感兴趣了,在下就陪你出去转转吧。”
“我是对你感兴趣。”
许初忽然明白了。陆元朗那些细致的观察、琐碎的探问,其实是在挖掘他的过往。这里是他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在细致缜密的陆大庄主眼里,即使他再惜字如金或是缄口不言,也到处都是破绽。
陆元朗坐在他对面,仿若无事般吃着东西。明明是青天白日,许初却有一种被脱光衣服看个精光的感觉。
回想起来,这几日陆元朗已经看完了他无聊时会看的笔记闲谈,知道了他夏夜会在院中树下乘凉制药,甚至知道了他和师父曾经养了条狗。
那条狗护院忠诚,曾经咬伤过人。后来老死了,剩下个食盆丢在柴禾堆旁。
而陆元朗是从前院树上那一圈磨损问起的,那是长期拴着狗留下的磨痕。
许初正在思索时,陆元朗忽然停下了筷子,一个闪身就到了他身旁,微侧头细细听着。
“怎——”
陆元朗示意他安静。
渐渐地许初也听到了声音,那是一人牵马的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