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送的泥人下面的标识全都一个模子,太好仿造了。卖假货的只要依葫芦画瓢,造个一模一样的雕版,哪怕是仿造品都能盖上一样的图案。姐姐说是不是?”
谷雨一时说不出话来。既是想不通自己为何当初想得那么简单,又是惊觉连十二岁小孩都如此机灵。
谷宜把仿制的泥人塞到谷雨手里,笑嘻嘻地说:“二姐姐来扮妹妹,我来扮姐姐。”
次日汴京,天刚微微亮,贡院门口已聚集了乌泱泱一群考生。下至面容稚嫩、还未成人的小孩儿,上至头发花白的天命之年,都早早地聚在这高墙之外,忐忑地等待入场。
林谷裕和表兄叶顾敛带着各自的书童一齐从客栈来到贡院,到达的时候还有半个时辰贡院才开门。
初春的汴京要比临安寒冷得多,两个江南之子多少有些不适应。
林谷裕一边搓着手一边呼吸短促地喘着,不知道是冷的还是过于紧张,又或是两者兼有。
“林兄,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坐下?”叶顾敛关切地提议。
谷裕愣了一下,摆摆手说:“不用不用,大家都在这儿,万一有什么突发的通知漏了就不好了。”
“我朝科举制度严苛完备,定不会临时出变故的。”叶顾敛还是平常那幅仪表堂堂的样子,像是胸有成竹。
谷裕有些不耐烦,心想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真有变故,他叶顾敛不得谢谢自己?但嘴上还是应承着:“表兄说的是。”
他们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忽然谷裕像想起了什么,着急地跟书童说:“拿那个……拿那个《诗经》出来,我再看一眼。”
他手微微发抖地快速翻着书,嘴里念念有词地读着上面的某一段文字,翻着眼睛试图记牢。
原来以为背的滚瓜烂熟的文章此刻搜肠刮肚也找不见踪影,林谷裕心里更慌了。
叶顾敛还是背着手站在一旁,淡然地望着贡院那扇普通寻常又透着庄严的红门。
剩下的几盏茶时间,林谷裕过得煎熬。
他庆幸自己想得齐全,把从临安带来的书本都让书童背上了,在进考场前还能查漏补缺。
而他的表兄,什么书也没带来,他的书童只拎了些文具、吃食就来了,现在他就只能在一旁干瞪眼了。
一边试图巩固背书,一边谷裕还得意了起来。
终于,贡院的门缓缓地动了。原本喧哗的人群霎时间安静下来,只听见木门嘎吱作响,在这早晨格外的清晰刺耳。
林谷裕很快地把书丢给书童,接过考试用具便挤上前去。
叶顾敛则落在了后头。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他在临川的同窗孙牧之。
叶顾敛见是熟人,很是惊喜,他停下往前走的脚步同他作揖、寒暄。
孙牧之赶忙弯腰回礼,诚恳地说:“此番多谢叶兄的援助,我才能凑齐进京的路费和旅费,孙某感激不尽,铭记于心。”
叶顾敛微微笑,推辞道:“不,不。孙兄才高八斗,见识过人,若因为一点银钱不能参加科考,是朝廷的损失,百姓的损失。待孙兄金榜题名,拿了朝廷俸禄再还我就好,不必挂记于心。”
孙牧之有些惭愧,沉默了半晌回道:“叶兄大义,此番科举我将全力以赴,只望不负你的信任。”
叶顾敛也受到了鼓舞,回道:“‘乡里亲情相见日,一时携酒贺高堂’,孙兄,与君共勉。”
省试一共持续三天,第一日考诗赋,第二三日考经义策论。考生进场后不得离开贡院,白天答题,晚上不提供烛火,须待三日后三科考完才可以一同退场。
考生被安排到各自狭小的隔间里,监考官挨个发放试题。
林谷裕虽然平日里读书不甚勤奋,但现在却紧张地腿抖个不停。
监考官将考卷和答题纸发到他手上,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展开。诗赋题一共两道,不过寥寥十余字,很快便读完了。
第一题:作诗。
题目:《望终南余雪》
第二题:诗赋题
题目:《桥梁渡长江赋》
林谷裕毫无头绪地盯着试题,眼神快把试卷钻出火来也没生出灵感。
他深深叹了口气,看来自己在春节家宴上一语成谶,要准备来年再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