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极权主义社会里关键人物死后的时期,”保罗说,“缺乏传统和中产阶级集团的联合。”他停顿一下又说,“也许最好是放弃政治。”他笑着说,“就像是回到学生时代。”
罗伯特·奇尔丹感到他的脸红了,他弯下腰喝酒为的是避开主人的目光。他提出了一个多么可怕的话题啊,他大声地争论政治真愚蠢,他表达不同意见时很粗鲁,而主人的机敏圆滑使他们避免了难堪的一夜。奇尔丹想,我真不知要学多少东西,他们这么大度而且有礼貌,而我是一个不文明的白人。真是如此。
有一阵,他装出满意地喝着酒,脸上一直装做高兴的表情。他告诫自己必须彻底迎合他们。总是表示赞成。
然而他却慌乱地意识到,我的理智已让酒给搅了。他感到既疲倦又紧张。我怎么办?人家永远不会再请我了。现在太迟了。他感到绝望。
贝蒂从厨房回来,又坐在地毯上。
罗伯特·奇尔丹又在想她多么迷人。苗条的身材,她的体形真好,不胖不瘦,不要胸罩也不要紧身带。我必须隐藏我的欲望,无论如何。但他还是时不时地偷觑她几眼。漂亮的黑皮肤、黑头发和黑眼睛。和他们相比我们只烤了一半。还没烤好就给拿出了窑。古老的土著神话,那是真的。
我必须要转移思想,找些社会话题什么的。他的目光游移不定,搜寻着什么。沉默无言,使他更觉紧张,难以忍受。究竟该说些什么呢?说些无关大局的话。他的目光落在黑色的柚木矮柜上,上面有本书。
“我想你正在读《蝗虫》,”他说,“我听许多人提到过它,但由于生意繁忙我没时间读。”他站起来拿起书,仔细地观察他们的表情。他们似乎认可这种社交姿态,所以他继续说。“神秘故事?请原谅我的无知。”他翻翻书。
“不是神秘故事,”保罗说,“恰恰相反,是有趣的小说形式,可能属于科幻小说类。”
“哦,不。”贝蒂说,“书里没谈科学,也没涉及未来,科幻小说往往要涉及未来,特别要涉及科学发展超过现在的未来,此书不符合这两者前提。”
“但是,”保罗说,“它涉及交替的现在。许多有名的科幻小说都是如此。”他向罗伯特解释道,“请原谅,我坚持这个意见,但正如我妻子所了解的,很长时间来我都对科幻小说抱有很高的热情,我很早就有这个习惯。仅仅只有12岁,那还是在战争初期。”
“我明白了。”罗伯特·奇尔丹很有礼貌地说。
“想借《蝗虫》看看吗?”保罗问,“我们马上就会看完,大概就在这几天之内。我在城里的办公室离你店不远,我很乐意在午饭时顺便给你送去。”他沉寂下来,接着从贝蒂那儿得到暗示,奇尔丹想。他继续说,“罗伯特,就那次机会我们可以一起吃午饭。”
“谢谢。”罗伯特说。他所能说的就是这句话。在城里商人豪华餐馆吃午餐。他和这位时髦讲究有地位的年轻日本人。他感到他们太客气了。他觉得视线模糊了,但他一边翻着书一边点头。“是的,”他说,“这本书看起来很有趣,我很想看这本书。我会尽力弄清书中所讨论的事。”这话说得合适吗?说实话,他只是对书中的时髦感兴趣,也许那是低层次的他不知道,然而他觉得是这样的。“你不能根据书是否畅销来判断,”他说,“我们都明白这一点,许多畅销书都是些可怕的垃圾。然而这……”他结结巴巴地说。
贝蒂说:“大部分如此,平平的品位确实可悲。”
“就像音乐,”保罗说,“对道地的美国大众爵士音乐没什么兴趣,罗伯特,你喜欢帮克、约翰逊、小鬼奥利之类的音乐吗?早期新奥尔良城爵士音乐呢?我收集了很多这类老曲子,原版的杰纳特音乐。”
罗伯特说:“恐怕我对黑人音乐了解不多。”他们似乎对他的说法不大满意。“我更喜欢古典音乐,如巴赫和贝多芬的。”显然这是能接受的。此时他觉得有点不高兴。难道指望他拒绝欧洲那些伟大的音乐大师,他们永恒的古典音乐,而喜欢新奥尔良夜总会和黑人区酒吧里流行的爵士音乐吗。
“也许我可以演奏一首新奥尔良爵士王的精曲。”保罗从房间里站起来,但贝蒂给了他一个警告的暗示。他犹豫地耸耸肩。
“饭快做好了。”贝蒂说。
保罗又踅回来,重新坐下,罗伯特认为他有点不高兴。他嘀咕道:“真正的美国乡村音乐大部分都来源于新奥尔良的爵士乐,起源于美洲大陆。其他的都来源于欧洲,诸如过时的英国式的民谣。”
“这是我们俩永远争执的问题。”贝蒂微笑着对罗伯特说,“我不像他那样酷爱原始的爵士。”
罗伯特手里还拿着《蝗虫》这本书,说:“这本书主要描写的什么?”
过了一会儿贝蒂说:“这本书描写了德国和日本战败的情况。”
他们陷入了沉默。
“该吃饭了,”贝蒂移动着脚步说,“请过来,二位饥饿的商业绅士。”她哄着罗伯特和保罗上了餐桌,桌上铺着白色的桌布,银餐具和瓷碗碟,很大的粗布餐巾束在骨质的束环里,罗伯特认出了那是早期的美国货?银餐具也都是纯银的美国制品。带茶托的茶杯是阿伯特皇室的,蓝黄相间,非常别致。他情不自禁地以行家的赞叹的眼光打量着它们。
盘子不是美国货。它们看上去像是日本货。他弄不太清楚。因为那不是他的业务范围。
“这是伊玛莉的瓷器,”保罗饶有兴趣地说,“出自阿里达。据说是日本一流的产品。”
他们各自落座。
“喝咖啡?”贝蒂问罗伯特。
“好的,”罗伯特说,“谢谢。”
“吃完了再谢。”她边说边从餐桌上拿东西。
他们全都吃了起来。罗伯特发现这顿饭美味可口,她是一个十分出色的厨师。尤其是色拉让他赞不绝口。鳄梨、朝鲜蓟心还有些绿色的奶酪……感谢上帝,他们没有给他专做日本饭菜,蔬菜和肉类混在一起的那种菜肴,自从战争以来他是吃得够多啦。
还有很多的海鲜。他吃得太多以致再也吃不下虾和其他贝类了。
“我很想知道,”罗伯特说,“在德国和日本战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