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大儿子的稳妥,严耀钦满意地点了点头:“农历新年快到了,派人去准备些合适的礼品,胡小姐离开的时候送给她。注意分寸。”
“我已经命公关部门的人去准备的,爸爸放心。”严予行借着这个契机,小心翼翼赔着笑脸进言道,“对了爸爸,眼看就要到年底了,是不是……把小姨招回来?总不能让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留在东岛过年吧?”
严耀钦不动声色地偷眼瞄了瞄卓扬,对方正专心致志喝汤。汤很热,他一小口一小口轻轻吹着,很安静。
严耀钦刚想以业务繁重为借口拒绝掉严予行,却意外听到卓扬发了话:“是啊,往年都是全家人聚在一起的,小姨又没有别的亲人,一个人留在东岛总有些可怜。再说,我和大哥都很想她。”
严耀钦心里讶异,眯起眼睛探究过去,卓扬依旧神色泰然地喝着汤,眼睑低垂着,脸孔被蒸起的雾气遮在后头,辨不清内容。
好半天,严耀钦才慢悠悠答道:“我看看,安排一下。”
…
晚餐结束后,照惯例是父子谈话时间。严予行说起最近有一场小飞侠的歌舞剧演出,问卓扬要不要去看。卓扬自然是没兴趣了,却又不得不装作很喜欢的样子,还好严耀钦替他解围,说最近咳嗽,不要去人多空气不流通的地方。他也就趁势嘟起嘴吧配合着。
正说着,赞伍面色焦急地冲了进来,直喘粗气。凌彩衣叫人端了温茶送上去,他咕咚咕咚几口灌下去,这才缓过劲来汇报道:“老板,刚刚福嫂打来电话说,警察上门带走了福哥,说是和十几年前严三他老婆被害的案子有关。福嫂急得只会哭,我已经安排了律师去警署陪着福哥做笔录。”
不等严耀钦开口,严予行早已腾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这案子都过去十八年了,早已经过了有效追诉期吧?再说,三叔三婶家里走的走、散的散,应该没人了,还有谁能跑出来指控福哥?”
赞伍也并不肯定:“听说是严三老婆娘家的侄子从大马杀过来了。”
他们口中所说的严三,是当年与严耀钦一起争夺继承人地位的三弟严耀宗。
严家兄弟都不是同母所生,从来是明争暗斗,手足相残。最后关头,严耀钦因为有子嗣而险胜,做了当家人。严老爷子一过世,严耀钦便以清理门户为名,开始铲除异己,搞得严耀宗身败名裂,被迫逃离里岛,躲去了马来西亚。严三的老婆是马来人,家族在那边很有势力,只可惜老婆在争斗中殒命,岳父再不肯倾尽全力支持他。
而福哥,正是当时严耀钦安插在弟弟严耀宗身边的有力卧底,也是如今他自己身边最信赖的功臣元老之一。
对于从前严家的事,卓扬只有一知半解。但是联系几人的谈话,不免想到了前几日海上遇险的经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猛然想到了如今的身份,赶紧收住,安静坐在一旁默默喝茶。
但是他心里想的,很快从严耀钦嘴里传了出来:“这事不简单,只怕和上次祭渔岛遇到枪手袭击有关。看来严耀宗是有备而来,牟足了力气想要报仇雪耻的。”
赞伍挠着头,很是不解:“他躲在大马十几年,与里岛一直相安无事,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跑回来兴风作浪呢?再说当年严三逃走的时候,大元可是下了追杀令的,他胆子还真是够大!”
严予行也跟着皱眉思索:“按说三叔在里岛的势力早就烟消云散了,单凭他在大马那点家当,怎么能避开我们的耳目,悄悄回来里岛,还一下子搞出这么多大阵仗呢?”
听见这话,严耀钦第一时间望向卓扬。卓扬依旧低垂着眉眼,貌似根本没有在听他们的谈话,可是拿着杯子的手却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几滴清茶洒落在了桌面上。
严耀钦圈起食指敲了敲桌面:“到会议室去谈,叫法律顾问过来,还有什么需要的人手,一并叫过来。”
严予行和赞伍依言上了楼,严耀钦却迟迟未动。等到脚步声消失在了楼梯口,他才站起来走到卓扬面前,俯□凑到他耳侧小声安抚道:“把心放到肚子里,这事是否和卓家有关,还只是猜测,没有定论。稍后不管有什么结果,什么举措,我一定先让你知道!”
卓扬低着头,面容沉在阴影里,看不见神情。严耀钦走出几步,又不放心地折回来,扶着桌子边缘低声说道:“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你要知道,关心则乱。我保证,无论事态如何,一定会顾及你的感受!”
说完手掌落在卓扬肩头,坚定有力地拍了一下,也不等回答,转身咚咚咚上楼去了。
…
卓扬叹了口气,看来对于这件事背后暗藏力量的推测,他与严耀钦不谋而和了。
如果说到了这个时候,什么人有胆量也有动机去挑战如日中天的严家,支持严三偷偷潜回里岛布置一切,那很可能就是卓家了。
卓扬真怕他的猜测会得到证实。
卓严两家积怨已深,刀来剑往,再小的矛盾也会愈演愈烈。他这个外甥活着的时候,卓家还有所挂碍。而他的死,正好成为了一个小小的导火线,将多少年强压下去的矛盾再次激发了出来。
本以为卓缘那么聪明豁达的人,不会任由家族卷入这种无谓的纷争之中,现在看来,自己是判断失误了,把一切想得太好太简单了。
细究起来,也是自私造成的。他不想被人知道秘密,不想别人觉得他是个怪物,他以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里岛,一切总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化,谁知恰恰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