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予从无意识到恢复意识,耳边是满满的嘈杂声,眼前人影绰绰,刺目的光不住晃动。有人在压他的胸口,按他的人中,不停揉着他的四肢。温热的水珠滴在他脸上,是抱着他的丁起,这个四十多岁的硬汉捂着脸哭了。
那一次,把邱家上上下下全都吓坏了。
邱予再次醒过来,全家人都到他床前来看他。他找寻了一圈,没有看到母亲。他的心里有点失落,但是没有意外。母亲从来都很少来看他,他也很少能听到母亲的声音。他一直知道母亲爱他,只是这一次他没那么自信了。
那次之后,父亲很少见地露出威严的一面,他下令把邱家所有下人全部换了,被邱予冲进去阻止了。
当时邱家上下都小心翼翼、做事谨慎,连条鱼都不敢当着他的面杀,生怕刺激到他。落海这种事也再没有发生过。
也许他没被救回来,母亲就不会太痛苦了吧,他在迷蒙间想着,这种感觉,他也已经不陌生了,他是快死了吗?
心理和身体上承受到的双重打击,让他一时半刻无法从巨大的沉痛中走出,而童年所有的阴影都趁着主人衰弱的间隙纷纷钻出来叫嚣着。
邱予渐渐堕入了昏迷,隐约间,他感觉有人在往他的嘴里喂水。冰凉的液体滑入他的食道,很久没有进食的胃经不起刺激地痉挛疼痛,让他醍醐灌顶般清醒过来。青子衿的手里正捏着一只不断挣扎的活物,液体不断从它的身体流进邱予的嘴里,好半晌,他才意识到他在喝的是血,而那个活物是只老鼠。
一阵惊愕和反胃,邱予一把推开青子衿,险些把刚喝进去的全吐出来。
“不想活了?”青子衿冷冷地看着他,“觉得恶心?还是你善良到不忍心吃生物?”
她也不强迫,手里半死不活的山鼠往边上一扔,看着他像是要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到干干净净了。
好不容易等到令人作呕的酸腥味渐渐挥散,邱予才勉强摇摇头:“您不用管我。”
清淡的脸隐在昏暗处,只有一双眼睛算得上明亮,但几乎已经没有什么神采。青子衿很难说她能在这双眼睛里看到什么,没有希望,没有痛恨,没有执念。像一具空洞的行尸走肉。
她叱咤一生,还没见过如此没有生存意念的人,就是迟暮老人身上都没有,更别提年纪连她一半的一半都没有的小孩。
青子衿冷笑一声:“邱家的死士拼死把你带到这里,就是为了让你死在我面前?”她的眼神越发冰冷,那温度几乎能冰死人,根本不在乎对面只是个十岁的可怜巴巴的孩子。
邱予微微怔住,一时没有回过神。
大概知道邱予在想什么,“你不用对我心存感激,我跟你家也没什么关系。”青子衿的目光落在邱予颈中的项坠上,“要不是你戴着它,我也懒得管你。”
一看到它,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人在她怀里慢慢停止了呼吸,身体一点点地变凉,再也没有睁开眼睛。这是那个人给她留下的唯一的东西。即使后来青子衿把维和专队杀得七零八落,差点让这个异能部队彻底覆灭,都没能解她一丝心头之恨。
项坠不过拇指大小,扁平瓶状,青白玉质,温润沁凉,用普通红绳穿着。这也是邱予最珍贵的东西,是他的护身符,现在也是父母留给他的唯一遗物。他从出生就戴着,父母千叮咛万嘱咐,要一直贴身戴着,连洗澡都没有摘下来过。
邱予几经生死,都能化险为夷,大概也是依托了这个护身符的灵气。
“这是……”邱予把项坠攥在手里,默默感受着掌心传来温凉的感觉。
“是十年前你刚出生,我亲手给你戴上的。”睹物思人,青子衿背过身,不愿再看到它。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随口说道,“如果我记得没错,昨天应该是你十岁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