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点点旋身折返,假装刚才的事没发生过。“东西打翻了,你肚子饿不饿?我回来时帮你带麦当劳好不好?”
替病人带麦当劳,这种事只有白痴才会做。
“我要吃劲辣鸡腿堡,你呢?要不要和我一样?”点点笑问。
他不理人。
她当他同意默认。“就这样啰,我尽快回来。”
点点终于出去,钧璨怒瞪门扇,抓起棉被,盖上缠满纱布的脸。
棉被下,黑暗笼罩,浓浊气体自鼻间喷出,不平、惶恐,还有他无法说明的忧心。是谁在等他?谁?他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但是,是谁?
突地,他握紧拳猛捶枕头,一拳再一拳,他的愤怒像溃堤潮水,淹没残余理智。
点点跑百米冲刺,冲出钧璨的病房。
不哭不哭,她才不哭呢。钧璨哥好可怜,若不是她做错,他怎要受这种苦?坏点点,都是你害的。
早上,钧璨趁看护不在,跑到镜子前面拆绷带,当他看见暴突的额骨、扭曲的脸颊和下巴,怒火在瞬间爆炸,那不是人的脸,是鬼啊!
下意识地,他出手,企图把镜子里面的魔鬼打碎。
鬼被打碎了?
没有,落在地上的碎片,照映出更多魔鬼。狰狞的鬼脸对着他狂笑,他疯了,摔打踩踢,他用尽力气企图将魔鬼统统消灭。
点点发现时,连忙抱着他的腰,阻止他继续伤害自己。
可是她的力气太小,非但没办法阻止钧璨,反而在扭抓间让自己受伤,十公分长的伤口从颈间划过,虽不深,也流了血。
幸好看护即时进门,她找到护士医生替钧璨打麻醉针,等他伤口包扎好后,点点再也忍不住伤心,奔到楼梯间痛哭失声。
然而这回,有人比她更早站在里面,是上次那个大男生。
点点打开门,男生回头,他看见她的狼狈和颈间伤痕,浓浓的双眉皱起,她怎么了?
他来不及问,她也没说,她一把扑到他身上,哭得哀恸。
他们之间……有那么熟?
不管了,她的狼狈逼出他的同情心,两手在半空停三秒,然后落在她背上,轻轻拍、轻轻哄,他的动作温柔得像对待小婴儿。
希壬抽出面纸给她,但点点哭得太认真,没发现他的善意,无奈,他只好为她的圆脸抹抹擦擦。
“谢谢……”
希壬没搭腔。
楼梯间射下一方阳光,阳光下浮尘飘扬,细小的微浮粒子黏在她发梢、贴在她脸庞,一层层覆上她的悲哀。这么难过,为谁?为她的钟楼怪人?
“谢谢,你是好人。”她收住眼泪,仰头迎上他的脸。
别开念头,希壬压低下巴,看着趴在身上、只到自己胸口的女生。
有人可以长那么矮?她爸妈是不是对她过度虐待,不让她吃喝,逼她不准长高?
说不定她是体操选手,长高对于运动生涯有妨碍,只是,有这么胖的体操选手?
她的泪水少了,他退后一步,想藉此脱离她的怀抱。
哪知,他们中间糊上瞬间胶,他退一步、她进一步,他再退、她再进,两人变成连体婴。
这年头,好人难做,而且做好人,千万别跑到医院的楼梯间。
希壬的奶奶要出院了,他考虑暂停学业,先找工作养活两人。
奶奶不肯,坚持身边积蓄还可以维持两、三年,若维持不下去,她自有其他办法,她绝不准希壬放弃学业。
可是只要有机会,他要奶奶排入换心名单,所以他要赚很多钱,他但愿自己有能力为奶奶换颗健康心脏。奶奶的坚持,让他不晓得该怎么办,想不出办法同时,他去买了包烟,躲到楼梯间。
他没抽过烟,姿势笨拙,吸两口,咳半天,只好放任香烟在指间燃烧,他在烟雾袅袅间,思考。没想到点点闯进来,吓掉他的香烟。
“你可以教教我吗?”点点可怜兮兮问。
“又发生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