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月,来,喝药。”
“不喝!”我把头扭向里侧。
“好月月,孩子要紧!来,喝点药,补补。我尝了,不苦的。”
我这个闹心啊,这句话,每天至少听个百八十遍。
“来,喝点,月月,为了宝宝,你再辛苦一下。”
“你咋不辛苦?凭什么我一个人遭罪?!”
“哎呀~我错了,是我的错!月月,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啊!对宝宝不好!对宝宝不好!”
他又开始莫名其妙的道歉了。“是我重要还是孩子重要?”气急之下,我问出了天下最白痴的问题。
“孩子……她娘。”
“你个没良心的!”我狠狠掐了他胳膊一下,“就知道孩子,知不知道孩子他娘很难受?”
“嘶——”他疼得吃呀咧嘴,“是我不好,我不对,让你受苦受累,我也心疼啊!可为了孩子,月月,一定要乖,要坚持呀!”
“又是孩子!我不生了啦!!”
“哎呀!药……”
……
“娘娘,听说您今天又和皇上吵架了?”
“没,就是不舒服,他还总在面前晃来晃去的!”
金氏倒吸一口冷气,“娘娘呀,不是我说您,这有孕在身,不能乱发脾气使小性的。更何况,更何况那是皇上,哎,说句大不敬的话,民间夫妻,都没几人做到皇上这份的,娘娘,您该知足了!”
我撇撇嘴,就是说我不该仗着大肚子,恃宠而骄了呗。不过,嗯哼,也确实如此。月牙被召回宫的时候,金氏也自荐入宫,陪侍凤驾。起初,我是很不愿意的。无论孰是孰非,觉得她亲女儿曾经这样,如今干女儿又这样,还是一个男人造成的,心里别别扭扭的不是滋味。
可金氏不愧是古代的名门淑女,大家闺秀,对此表现得非常释然。彷佛没有韵婷一回事,对我百般照顾,还讲了许多过来人的经验,亦如慈母,有胜慈母。韵婷负我、害我,让我伤透了心;可张家老小又如此待我……哎,纠结呀,心情何止是复杂能形容的?
二月里,春闱会试,他变得更加忙碌。在科举选才上,他从来都是一丝不苟,也正因此,民间有着弘治一朝多贤臣的说法。礼部批阅好的卷子,会封好送来,御前亲阅,当然,这是鲜为人知的。他并不会推翻礼部的阅卷结果,只是对贡士有了初步了解,便于在三月十五的殿试中,更科学的排列好名次。
看着他一会点头,一会摇头的,我不禁好奇的凑了过去。
“来,小心些。”他搀着大腹便便的我,坐在身侧。
“这卷子有问题?平日见你阅卷很沉着的呀!”
“这个李梦阳真是人才,辞藻华丽务实,论述题设头头是道……”
“你说,说,李梦阳?!”我惊呆。眨眨眼,马上想起是有这茬儿,李梦阳是明前七子之一,文学成就巨大。主张“文必秦汉、诗必盛唐”,旨在为诗文创作指明新路,以拯救萎靡不振的诗风。说起来,前七子全部是进士出身,李梦阳更是有当过官,依稀记得历史老师说他仕途并不畅顺,可原因为何,就不清楚了。
“怎么了?月月?”
看着他一脸的担心,我“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细细讲了与李梦阳的结识经过。
“说真的,要是没有他当日慷慨赠送的5两纹银,现在的我,兴许还在福兴楼的厨房当庖子呢!”
他笑下,“这个李梦阳的确难得。听说参加陕西乡试时,他迟到了,守卫不让他进去,他就在门口大喊:‘我李梦阳不入考场,谁来做本科第一?’成绩出来后,他果然是第一,满腹经纶,才华横溢。”
我笑意更浓,这么狂的人,普天之下,非他莫属。
“哎,”他叹息一声,“可惜呀……”
“可惜什么?”我疑惑。
“生性耿直,嫉恶如仇,是块棱角分明的顽石,不经打磨,难成大器。”
见我眉头皱成了对号,他轻轻抚平,“月月,为官之道,不仅仅是廉洁忠义,有时,需要审时度势,虚与委蛇。”
我撅嘴,终于找到腐败的根源了。
“你不懂,不过,不懂也好。身为帝王,为了顾全大局,是有许多无奈的。王恕、彭程何其忠正,哎,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叹息,一个致仕还乡,一个谪戍边疆——这是仁慈的帝王,若是无道昏君,只怕九族皆罪,难道一死。
到底是人改变环境,还是环境塑造了人?算了,太深奥了,哲学家思考范畴,我,望天吧……
三月十五,金銮殿试,新晋贡生,御前比拼。他虽然欣赏李梦阳,却并没给他三鼎甲,我想,他是要杀杀李梦阳的锐气,不能因一己之才,视朝廷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