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在一天夜里,农场的人都入睡之后,罗丝穿着短裙,光着脚,悄悄出屋,穿过院子,推开马棚的门。雅克就睡在几匹马上方一只铺满干草的木箱里,他听见罗丝进来,就假装打呼噜。但是,罗丝爬上去,跪在旁边不停地推他,一直到他坐起来为止。
雅克坐起来,问道:“你要干什么呀?”
罗丝气得浑身直抖,咬牙切齿地说:“我要,我要你娶我,你答应过同我结婚。”
雅克笑起来,答道:“嗳!要是把跟自己发生过关系的姑娘全娶了,那还了得!”
罗丝气极了,一把扼住他的喉咙,将他按倒而无法挣脱,边掐喉咙边凑近他的脸,大声嚷道:“我肚子大啦,听清了吧,我肚子大啦!”
雅克喘不过气来,两人就在这寂静的夜里僵持不动,只听见一匹马从草料架上扯干草慢慢咀嚼的声响。
雅克明白她更有力气,便结结巴巴地说:
“那好吧,既然这样,我就娶你。”
可是,姑娘不再相信他的许诺了。
“马上,”她说道,“你马上就请教堂公布结婚预告。”
雅克答道:
“马上。”
“向天主发誓。”
雅克犹豫片刻,接着打定主意:
“我向天主发誓!”
罗丝这才放开手,再也没说什么就走了。
后来几天,她没有机会同雅克说话,马厩的门每天夜晚都上锁了,她还不敢声张,怕事情闹得不可收拾。
不料一天早晨,她看见进来吃饭的是一个新雇工,便问道:
“雅克走了吗?”
“走了,”那人答道,“我来代替他。”
罗丝听了,浑身抖起来,抖得特别厉害,连钩子上的汤锅都摘不下来了;等大家都去干活之后,她上楼回自己房间,怕别人听见,就把脸埋在枕头里哭起来。
这一整天,她尽量打听消息,又避免引起怀疑。不过,她的头脑里总萦绕着自己的不幸,觉得她问到的人无不在窃笑。况且,她什么也打听不出来,只知道雅克一去不复返了。
二
于是,她开始了持续不断的磨难生活,像机器一样干活,而根本不想自己在干什么,头脑里只有一个念头:“让人知道就糟糕啦!”
这个念头时时困扰,摆脱不掉,她简直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明明感到丢人的事日益迫近,无法挽赎,像死一样确切无疑,她也不想什么法子避免。
每天,她起床比别人早得多,拿一块她梳头用的破镜子,固执地照着腰身察看,非常焦急地想知道今天会不会叫人看出来。
白天,她时常撂下活儿,从上往下看,瞧瞧大肚子是不是把围裙顶得太高了。
几个月过去了。她几乎不再开口讲话,别人问起什么事她也听不懂,总是惊慌失措,目光呆滞,双手打哆嗦。主人见她这样子,不免说道:
“我可怜的姑娘,这段时间,你怎么这样笨啊!”
她去教堂,也总躲在柱子后面,再也不敢去忏悔,特别怕碰见本堂神父,以为他有超人的能力,会看透人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