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亭昱不解地看向他。
南陵延月示意他看向右前方那间挂着糖坊铺牌匾的铺子。
两人一同下了马,朝着那间铺子缓缓靠近。
身后的四名侍卫跟了上来,将手放在刀柄上。
南凌延月将手搭在木门上,一把推开,却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只有一只浅杏色皮毛的小狗,缩在桌后瑟瑟发抖。
正待松一口气时,所有沿街铺门忽然打开,从中冲出数名手持菜刀、木棍之人,将他们一行人团团围住。
所有侍卫纷纷下马,向南陵延月与师亭昱靠拢,将二人护在中间,手按向身侧的长刀,做好随时厮杀的准备。
“你们是何人?”
其中一人上前,他身着悬鹑百结的灰袄,五十上下,头发却已尽花白。
他将手中的长棍横在胸前,目光中带着警惕:“是不是隗之俭那狗官派你们来的?”
师亭昱忙接道:“别误会,我旁边这位是当今陛下的皇叔,淮安王殿下,我是御庭司掌使,奉陛下之命主领此次赈灾之事,不知这位大哥如何称呼?”
那人听到淮安王之名怔了一下,随即又将目光移向师亭昱,上下打量了一番,冷冷回道:“你不用知道我是谁,我要见张大人!除了他我谁都不信!你们若是识相,赶紧离开!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说完又向前逼近一步,作警告之意。
围在他们身侧的侍卫纷纷抽出长刀,那冷戾的气势,直将原本还面露狠色的百姓骇得后退两步。
南陵延月朝身后的侍卫示意,让他收起武器。那侍卫不敢违背,一声“收刀!”之后,又向后退了一小步,将两人围得更紧了些。
师亭昱缓缓上前,与之保持五步之遥的距离,才开口道:“张大人现已在淮洛皇城,如何来见你?大哥不妨想想,若我们是隗之俭同党,想致你们于死地,为何不同隗之俭一起来?又为何要带着粮草被褥,岂不多此一举?”
南凌延月在听到那句“张大人现已在淮洛皇城”时微微蹙眉,却并未发作。
那人观两人的神色郑重,面相也不像大奸大恶之人,不由产生动摇,但心中仍有疑虑,一时僵持不下。
“我说陶叔,这两位大人怎么会是那狗官的同党。”旁边突然窜出一人,眉目细长,斜头歪脑,个子虽高,却佝偻着肩背,一身青豆色袄子,鹑衣之下包裹的是一幅棱棱瘦骨,立在身强力壮的老汉面前,显得形销骨立。
他望着南凌延月,双目光芒微闪:“那可是淮安王殿下,皇帝陛下的亲皇叔啊!小的从儿时就听过殿下威名!仰慕已久!垂涎三尺!”
“垂涎三尺”是这样用的?
南凌延月不悦地拧眉。
师亭昱最是不喜这般臼头深目的人,倒不是因为相貌丑陋,而是此人透着一股邪气,总觉得不像好人,但又见他与村民站在一处,那位姓陶的老汉似乎也与他极为熟悉,便没当场发作。
沉吟片刻,他问道:“这位小哥,你可知宿阳郡的三县如今是何情况?”
“师大人你可别叫小哥,小的叫个马顺,陶叔叫我顺子,师大人若是叫的惯,随你喊。”
师亭昱不耐和他讨论喊什么,只捡了他的名字,继续问道:“马顺,平尧县的其他百姓呢?”
马顺还未开口,一旁姓陶的老汉便抢言道:“隗之俭那天杀的货,他怕我们出去闹事,便让人封了咸山官道,我们这些男人倒还撑得住,但妇人与孩童遭不住这天气,死的死病的病,现下已不剩多少人了,都挤在了县衙中。”
南凌延月与师亭昱虽已预料到会是如此惨烈的情况,但听到这一番话,还是忍不住动容。
“县衙在何处?”南凌延月让周围的侍卫收了刀,退到一旁,自己兀自上前,走到了陶老汉身旁。
陶老汉一愣,忙答道:“就在南街尾巷。”
“如此,本王派人卸下部分物资,先取了用上,待我们从其余两县归来之时,再搭营安置。”
陶老汉听着淮安王一顿安排,俨然已计划好了所有事,不容他多辩驳一句。他张了张口,正欲答话,却听旁边“哎哎”两声,马顺伸出一只手,又挤到了前面来,唯唯诺诺地点头哈腰:“那个……淮安王殿下,小的有话要说。”
南凌延月的目光淡然一瞥,道:“说吧。”
“殿下与师大人初来乍到,想必对其他两县的情况不熟,小的在这里出生,没有人不认识我马顺,他们看见我,绝不会像陶叔看见你们二位一般,用菜刀棍棒招呼。”
陶老汉冷瞧他一眼,心中嗤了一声,暗骂一句“攀龙附凤的货色,跟你婊子娘一样。”但这等俗言却是不敢在南凌延月面前说出口,只哼了一声转了头去叫大伙都将家伙收了。
师亭昱看他不喜,却并未言语。他们对此处不熟,因着隗之俭的缘故,与百姓之间也缺乏信任,若是有着这样一人带路,也能省去许多麻烦。
南凌延月听他说完沉默不语,过了良久忽然深深望了这人一眼,道:“你再说一遍,你叫什么。”
那人一怔,随即垂首,唇边隐隐一抹惝恍笑意:“小人名马顺,牛马的马,顺利的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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