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青豫手中捏着一枚白子,踌躇了半晌才落下,却将本有机会翻盘的局势戛然而止。
师为敬落下黑子的间隙抬眸看向他,指了指诡谲暗藏的棋面,惋惜笑叹:“如此快便赢了你,难得。。。。。。”他将棋子收入棋篓,口中忍不住问道:“今日有心事?看来不是找你下棋的好时候。”
侍人为两人收拾了桌面,加上小炉烹茶,配着园中盛满的春意,仿若回到了多年前,他刚为少师不久来向师为敬请教,两人便是在这亭中下棋对饮。
只是少了一抹如莺如蝶般的身影在园中跑来跑去。
师为敬见他望着园中的花,道:“这些花还是雪妍让种上的,倒也不见她来赏,却摘了来做菜。”
言青豫莞尔笑道:“别的姑娘爱花是为风雅,她却用来吃,果真‘与众不同’。”说完端起茶轻抿一口,随即想起一事当即又沉了面色。
“雪妍今日没在府中?”
师为敬轻咳一声,饮下茶后清了清嗓子,道:“昨日有些事情耽搁了,本是应与她阿兄一道回来,但他阿兄半道去了别处,便忘了去接她。”
能留宿淮安王府的女娘师雪妍是头一个,言青豫默默饮茶,眉间却掠起一丝不悦,但在他父亲面前又不好当场发作,只将目光凝在手中的茶汤之中,淡淡道:“从前府中的茶不似这般浓烈的味道,似是。。。。。。变了?”
师为敬听他如此说也感意外,面上笑道:“连子显都未曾尝出不同之处,你这舌头不知是灵还是刁。”
“都有些。。。。。。。”言青豫又尝了一口道:“茶虽好,味却太浓,我喝茶喜新,新茶汤清味淡,香气柔馥藏香,更能回味。”
“自那次。。。。。。”师为敬顿了一下,想了想便改口道:“那丫头如今接了理家管事之职,府中的采买、收支等账目皆由她过目,倒比以前省下许多。”
“哦?”言青豫倒有些意外:“如此看来,日后就算嫁了人也不愁当不了家。”
说起嫁人师为敬便开始大倒苦水:“就她那性子,原本也还装得有个模样,怎得去了一趟黔州像是换了个人,如今淮洛皇城中何人不知她与淮安王府那位蓁将军之事,连白大人都来与我道喜,蓁大人更是在宫中便将我拦下,竟与我谈起两人婚事。。。。。。”
言青豫沉吟片刻,挑眉问道:“雪妍的年纪确已到该嫁人的时候了。”他用手指摸了摸袖口,缓缓道:“太傅心中可有合适人选?”
师为敬既然如此说,定是对淮安王府的这位蓁将军并不满意,细数淮洛皇城中适婚的青年,与之门当户对的无非就那几位,他只是有些好奇,师为敬如今最中意的人选是谁。
“青豫啊。。。。。。。”师为敬挑眉看向他,道:“你觉得薛大人的亲弟如何?”
言青豫想也未想,回道:“年纪似乎。。。。。大了些。。。。。”
“那谭大人家的次子?”
“听闻娘胎出来便带有隐疾,身子也不大好。”
“徐大人家的庶长子?”
“太傅的嫡女,为何要配一位品阶不高的庶子?门第不般配婚后也不会美满。”
“张大人家的。。。。。。。”
“太傅。。。。。。。”言青豫蹙眉叹然:“雪妍这孩子心思单纯,外表沉稳实则跳脱,她的夫婿定要能约束她一二的才行,且门第不能太低,性子不能太沉,年纪也要合适才好,否则婚后不睦,恐会受伤,姑娘嫁人是一辈子的事,定要花些时间择个良婿才对。”
师为敬像是被责怪了,不由有些讪讪,他笑道:“还是青豫想的周到,那你觉得何人合适你的这些条件?”
言青豫沉默良久,心道,好像。。。。。还真没有与之相配的郎君。。。。。。
师为敬却像是明白了什么,朗声笑道:“这不是有现成的吗?”
言青豫微微愣住,一时心乱如麻,不知该拒绝还是该应下,犹豫了少时忽道:“雪妍心意如何,太傅可知?”
这话将师为敬问得一愣,他确实忽略了自己女儿心之所属,但观她与谁都未曾过分亲密,他也有过妻子,自是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也觉得自己女儿似乎。。。。。对那位蓁将军有些平淡。
那她为何隔三岔五去淮安王府,为的又是什么?
俗话说得好,人后莫说人,两人正讨论着师雪妍的婚事,便见一抹身影绕过回廊,径直朝他们走了过来。
“父亲,言先生。”
师雪妍行完礼,便在师为敬身旁落了座,双眸小心翼翼地打量自己父亲的神色,总觉得两人自她来便怪怪的,刚还见父亲脸上有些笑脸,想着应是未曾想责怪她昨日夜宿淮安王府之事,但此刻气氛那叫一个诡异。
诡异的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