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德元颇感意外地望着范旭东,说:
“先生怎么会猜到德元的心事?”
范旭东笑了笑,接着说道:
“调甫,我们来学诸葛亮和周瑜,把对方所想的事情写在手上——你写对了,我饮三杯酒;我写对了,你可不许赖账!,’
陈德元笑着答应了。两个人掏出钢笔,各自在手心上写着。范旭东边写边说:
“其实我的心事,早就对你泄漏过;你的心事,可从未对我吐露半句。不过这三杯酒么,我决不会赖的!”
两个人同时伸出手掌。只见陈德元写的是两个字:北方。而范旭东写的同样也是两个字:新区。
见各自猜中彼此的心意,陈德元便拍拍手说道:
“先生真是料事如神!我们同饮三杯!”
虽说没酒,但两人还是连喝了三杯己经变温的茶水,接着陈德元还是忍不住问道:
“先生怎么会猜到我的心事的呢?”
看着与自己合作十年的合伙人,范旭东说道:
“你呀,真是个书呆子硕士!当年你在黄海图,忘记了闭馆时间,结果被管理员锁在图书馆里过了一夜,这事在朋友们中间传为佳话。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读的是什么书?你把有机化学的书都读旧了!制碱是无机化学,有机化学中能引起你兴趣的,还能不是油漆?再说,你对我国的桐油、大漆两项特产颇有研究,十几年前就着有《国宝大漆》一书。西方列强从中国进口桐油,制成油漆后又向中国倾销获取厚利的行径,早就让你愤愤不平……你梦寐以求的,不是中国漆还能是什么?你之所以办永明漆厂,为的不就是中国漆吗?”
陈德元点点头,他与范旭东共事10年来,从未提起过一个漆字,而范旭东竟能把他的心事摸得清清楚楚,这种知人之明,真是太难得了!
“想当年,是一个“碱”字把我们牵到了一起。到后来是一个“漆”字,要让你离我而去了。调甫,现在又是“硫酸铔(铵)”让我们想到了一个地方!”
范旭东的话让陈德元点点头,然后说道:
“如果说,这次去北方新区,受益最深的最什么,恐怕就是论技术北方不仅远领先于国内同业,甚至于某些领域,亦领先欧美!”
范旭东一口喝干了杯中的中,点头说道。
“当年,我们不过只办了一个黄海研究所,而现在,北方公司却在新区开设了涉及化工、机械、物理、农业、工程、建筑多达数十家研究,还有科学情报中心专事翻译外国技术资料,可以说,论其对技术之重视,远超过你我,这管哲勤的确不简单啊。”
陈德元当即表示道。
“确实如此,我去参观过他们的漆厂,其无论是技术还是设备都远领先于永明,若是以拿永明与其相比,永明根本就是一家作坊!”
实际上他的永明漆厂,当初也就是在天津小王庄搭起的“草台班子”,不过只有9间屋子、10名员工、几口大锅,
在过去几年间,永明漆厂虽然有所发展,但工厂处境可谓极为艰难,直至两年前,通过招聘一批人才,研制成功质量、性能上超过进口同类产品的“永明漆”,方才赢得商誉,使工厂摆脱经营亏损的局面。
可是新区参观了北方公司的漆厂之后,陈德元可谓是颇受打击,自己数年之功,竟然难及对方数月之成。
“新区的那座漆厂,所有设备皆为不锈镍钢制成,设备可谓极为先进,所制油漆、涂料质量皆优于永明,质量更是达到国际先进水平,若非其当前受限于产能仅供应新区建设,只怕……”
“所以,你想把永明搬到新区?”
点着头,陈德元又继续说道。
“不是我想把永明搬到新区,永明的设备、技术远逊于新区工厂,可,范先生,你是否知道,那些漆厂、水泥厂、家具厂,不过只是北方公司为了满足新区建设而建的工厂,他们甚至没有制定进一步的发展方案!”
苦叹一声,陈德元总算是理解了四个字。
“志不在此!”
范旭东几乎和陈德元一同吐出这四个字,似乎这一切都只是这么一个原因罢了。
“相比于制漆,北方公司所谋更大啊!”
陈德元的话让范旭东颇以为然的点点头,而在点头之时,他又苦笑道。
“何止是图谋更大,根本就是……”
就是什么?一时间范旭东却是说不出话来。
“范先生,你是不是觉得,北方公司出以廉价承建永利化肥,不过只是其所谋第一步?”
点着头,范旭东望着那空中的娇阳,语气不无凝重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