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官们围在床沿,看着被他们医诊完毕的病人,一时都不知说什么了。
门外大监前来通报,说是皇帝与皇后驾到多时,询问能否进来探视。
众人才褪掉身上沾血的外袍,将一应术疗器具收拾妥当,将二圣迎了进来。
一同进来的还有太子生母瑜夫人,公孙煜等人。其余宫人均被拒之门外,以保室内清静。
瑜夫人自然一双泪眼通红,忍耐又忍耐,恭顺地立在皇帝身后。皇帝依旧是那副老态龙钟,鬓发花白了一分,双眼仍然炯亮有神。除了紧攥青石雕蟾蜍的手指些许用力,面上再看不出任何表情。
皇后温婉得体,上前细细看过一遍,才退回皇帝身旁相陪,慰解心忧道:“医官妙手仁医,太子洪福庇佑,必不会有事的,陛下且放宽心。”
皇帝冷声“嗯”了下,没有说话。仅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卧榻上的伤者处。
实则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任何与伤情无关的话说多无用。皇帝并不吃皇后那一套,拧着眉去问御医署的管事程青松:“太子伤有多重,何时能醒?”
程青松即刻上来答话:“箭伤肺部,伤口不浅。至于清醒……微臣不好判定,渡过这两日危险期,微臣心里才有数。”言下之意,殷世煊伤愈清醒只能听天由命。
皇帝素来通晓情理,今时并不以皇威相迫,只交代派医官需在子衿殿不间断观察,医官长一一领旨。最后,又问到太子妃的情况。
程青松就松了口气,道:“太子妃受了轻微伤寒,目下好生调养,次日便会醒来。”
皇帝又再点头,好像万事了然于心,不予多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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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了眼下情形,未必是人多就能力挽狂澜。除了几名重要的外科医官留守殿内,其余诸人也都告旨退下。公孙煜看过殷世煊一眼,也就打算先行告辞。随众人退下时,不料被皇帝一旨留下:“朕有话要问少傅。”
诚然,作为那场霍乱的幸存目击者,皇帝将他单独留下,必然别有意味。
皇帝险失爱子,既未表现得过渡忧心,亦叫旁人瞧不出半丝犹疑。公孙煜恭静地候在嘉庆子的枯枝下,对眼前这样一位权势集大成者是既报以钦佩,又不得不怀揣着无边的距离。
“少傅打马十里相迎,太子有你这样的朋友,也是生而有幸。”皇帝开场表彰了一句,似为接下去的话作铺垫。
公孙煜急忙半躬谢恩,“陛下谬赞,能为朝廷效劳,亦是臣下无上光荣。”
皇帝点头,不知是赞许他的谦恭,还是认可他话中所谓“光荣”。转言道:“少傅在宁远陪同太子一道而回,夜袭之事,少傅知晓多少?”
公孙煜徐徐抬头,对这个问题,早前已有打定主意。但碍于皇帝亲询,避而不答不见能是最妥,遂将当时情况客观陈述了一遍,答道:“当日恰至酉时,臣下与太子妃抵达驿馆。适逢回馆内收拾衣物,大约半盏茶的功夫驿馆便遭受袭击。箭羽是普通制式,整个驿馆为对方目标,火势是馆内人群恐慌导致的。最终大火压下,伤者三人,含太子四人。这些,便是臣下所知全部。”
皇帝依然不动声色,手上轻轻摩挲着那只石蟾蜍,问道:“那归属县令可有祥查此事?”
公孙煜刻意不加分析,原话呈报给皇帝,“只说县中有一狮虎山,过去曾有匪徒盘踞。如今情况不明,尚在调查中。”
皇帝不经觉地冷“哼”一声,没再多问了,吩咐道:“太子遇袭之案,朕会命人调查。若无朕的旨意,少傅所见所闻勿要对外宣张。”
公孙煜即答一声“遵旨”。
随后又听皇帝道:“少傅舟车劳累,身体若无恙,便趁早回去休息吧。日后再有查案所需,少傅随传便到即是。”
公孙煜又次领旨,因皇帝再无事问话,便随内监一道出宫了。
风在这一刻狂卷而至,吹动皇帝肩上深黑的厚绒斗篷。这位驰骋沙场五十余载的硬朗老者久居寒风之中,却丝毫不输给这旋风穹劲,直挺挺地望向公孙煜的远去背影。
见深从旁靠来,一道往那方向望去,等候皇帝下达命令。
关于调查朝中所有人等近来调兵遣将之事,早在见深意料之内。不过在他领旨正去时,皇帝突然又唤住他,意味深长问道:“太子身边这个公孙煜,家中还有何人?”
见深便答:“有一胞妹,唤公孙芷。”
“把他的背景查一查,一并回报给朕。”
如此,见深才一并领命而去。
☆、太子苏醒
当夜,太子高烧不下,直到次日傍晚才恢复正常体温。
危险期间,除了重伤昏迷外,心率停滞了两回,几度濒临心脉齐断的边缘。好在医官长及时以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