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景缙只是轻咳了一声,转过头去看暴室丞。
暴室丞被他盯得不明所以,于是赶紧上前询问:“中贵人有什么话想问?”
景缙看着暴室丞的眼神比刚刚看向我时,还要冰冷。冰冷得几乎已经,没有了人味。就像在看着一个死人。
他淡淡开口:“暴室丞大人,三日前出宫,彻夜未归,是去了哪里。”景缙断句断得奇怪,还特意放缓了重音,仿佛是要刻意要说给众人听。
暴室丞闻言一愣,他不过是在宫外买了一处宅子,娶了一房寻常夫人。可是他已经给景缙送过礼了,也跟他打过了招呼。
就是希望今后出入宫禁时,他能够行个方便。这事到如今,景缙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当众提起。
他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连忙就地跪下,抓着景缙的袍子求饶:“中贵人,中贵人,咱家是事出有因,您是知情的呀。就算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盗窃宫中财物,谋害公主殿下啊。”
景缙面无表情拽开暴室丞的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叹得我心头一紧。这一叹说明,就算他明知许多人与此事无关,却也不得不奉皇帝的旨意,处死这些没有按时归寝的宫人。
这是天子之怒,他根本爱莫能助。
所以这一次,就连景缙也救不了我了。我长长一声叹息,又轻又长几不可闻。
景缙将暴室丞扶了起来,这才开口:“长公主遇难,陛下震怒,下令处死六宫所有未按时归寝的宫人,不论品阶高低、不论职位大小、一经查证,即刻打死,绝不容情。就连李昭仪身边的绿珠,也因未能按时归寝而被打死了。大人,这一次本官,爱莫能助。”
暴室丞抓着景缙的袖子,哀求道:“中贵人,中贵人,您行行好,行行好,饶我一命。您是知道的呀,此事定然是与我无关的呀!”
景缙神情黯淡了下来,“暴室丞大人。”直到这时,他都还愿意尊称这个可怜的宦臣一声,暴室丞大人。
“此事,是陛下亲旨,任何人都无法求情。不瞒您说,东西六宫已经处死了七十二人,可、没有一个是凶手。李昭仪身边的绿珠,跟在她身边十几年,如同半个手足,可就是因为晚归了半刻钟,也一样被陛下下令处死了。大人,圣命难违。”
说完,沉默地朝着暴室丞行了一礼。
暴室丞听了这话,大惊失色,转过头就想往外跑,却轻而易举地被禁军抓住。禁军们将他推倒在地,抡起棍子一棍一棍地几乎是朝暴室丞砸去。
暴室丞的惨叫声,瞬间不绝于耳。
杖棍撞肉的闷响声,一下一下像是敲在了我的心上,仿佛每一声都是为我而鸣的丧钟。
很快的,暴室丞就被打得口吐鲜血,他冲景缙绝望地嘶吼:“景缙!你收了我的礼!还要打死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景缙低头看向腰间,解下了随身的玉佩拿在手里,那是一枚上好的汉白玉,雕着鸳鸯同心如意纹。他看着玉佩,目光又从玉佩身上缓缓移到了我的脸上。
我一脸不明所以,他摩挲着手中的玉佩,似乎颇有些爱不释手。可看向我的眼神,却满怀失望。然后他这才转过头去,看向奄奄一息的暴室丞。
神色如常地开口:“原来,这枚玉,是你送的。”他虽然语气仍然波澜不惊,但却又不难听出其中,隐隐带着的几分遗憾。那感觉就好像有什么期望,落空了。
说完便毫不留恋地将玉佩丢到了暴室丞的身上,有些凉薄地开口:“你送我的金子我没有收,如今连这玉佩也一并还给你。我不欠你。”
听完了此话,暴室丞一声一声地痛呼,渐渐微弱,逐渐没了声息。唯有鲜血流了满地。
我的心,随着暴室丞生命一点点的流逝,也慢慢沉下谷底。
很快暴室丞的尸体被拖了下去,但是审问还得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