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超,字景兴,小字嘉宾,王凝之的大舅郗愔之子,在司马昱的抚军将军府入仕,然后转投桓温帐下,目前担任大将军府参军。
以前的王凝之可没法和郗超相比,自幼便卓尔不群、放荡不羁的郗超善于清谈,一直是京城里的风云人物,和王述家的王坦之齐名,时称“盛德绝伦郗嘉宾,江东独步王文度”。
要知道郗超可比王坦之还小六岁,这么一比较,年纪夹在两人中间的王凝之真成豚犬了。
郗超这次是回京看望父母,自然也得上门拜会王羲之这个姑父。
“上次阿兄去江陵,我恰好不在,没能帮上姑父,特来请罪。”留着美髯的郗超看起来比实际年纪大一点。
王羲之向来不喜欢这个脱离中央、投奔桓温的侄儿,但眼下自已亲儿子都去了,他没立场再说什么,叹道:“你们兄弟真不让人省心。”
王凝之笑嘻嘻道:“这叫英雄所见略同。”
王羲之则是一脸的嫌弃,“都去吧,别在我这碍眼了。”
俩表兄弟被撵出来,进入王凝之的小院。
看到眼前别具一格的桌椅和茶具,郗超好奇地上前打量。
这个时代一般是席地跪坐,好一点也就垫张席子,招待客人的坐具叫塌。
塌按大小分为坐塌和卧榻,所以“徐孺下陈蕃之榻”不是说徐孺子上了陈蕃的床,而是说陈蕃专门为徐孺子准备了一张坐塌,平时挂墙上,只让他一个人坐。
郗超指着看起来有些简陋的高脚椅问道:“阿兄,这是何物?”
“加高的胡床而已,”王凝之笑着解释,“我不耐久坐,所以找人定做了这套,仓促之间,有点粗糙了。”
胡床就是马扎,可以折叠的那种,人坐在布上面。
郗超点点头,又指了指那套青瓷茶具,“这套酒器倒是有些别致。”
“这是茶盏,”王凝之有些哭笑不得,“你且坐下,我为你演示一番。”
对于饮茶,郗超并不陌生,桓温还常用茶果招待客人,以示清廉。
但在王凝之眼里,那玩意根本不叫茶,应该算药,因为煮茶的时候,除了茶叶之外,里面还加了葱、姜、枣、桔皮、茱萸、薄荷等香料,那味道可想而知。
自已制茶是不现实了,但家中有茶饼,采用煎茶之法还是可以做到的。
王凝之唤来仆役,燃起一个小火炉,搁上一片薄薄的青石板,将一块茶饼放在上面烘烤,不时地还用竹制夹子为茶饼翻面。
等到茶饼烤到表面出现小疙瘩,同时有清香散出时,将茶饼取下。
仆役撤去青石板,架上铫子,倒入山泉水。
王凝之则将冷却的茶饼放入一个石质药碾,开始碾茶,碾完后,又用一块细纱过筛,去掉里面的残渣。
这时铫子里的水开始出现气泡,王凝之加入一点盐;
等到水完全沸腾后,他用勺子取出一瓢放在边上,用竹夹搅动沸水,投入过筛后的茶粉;
片刻之后,铫子里开始出现茶沫,并渐渐有溢出之相,他再将方才取出的一瓢水倒入止沸,同时撇去黑色的浮沫;
水再次沸腾后,茶沫漂于表面,洁白如雪。
王凝之取出一勺倒入郗超面前的青瓷茶盏里,示意他趁热喝。
郗超看他忙活半天,赶紧双手捧起茶盏闻了下,果然大不一样,又仔细看了看茶沫,这才小饮了一口。
好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