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得了,来回会稽一趟耗时太久,阿兄在天之灵,会理解我的。”
沈劲还要再劝,王凝之已经起身往后宅去了。
天色渐渐阴沉下来,冬日难得一见的阳光褪去,又在酝酿一场新的风雪。
王凝之在窗前燃起小火炉,壶里煮着茶,清香四溢,他小心地撇去浮沫,洒在窗外的雪地上,坑坑点点。
谢道韫循着茶香,从廊下过来,“怎么今日有兴致煮茶?”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谢道韫叹了口气,“诗不错,茶也不错,但饮完这杯,我就该回建康了吧?”
王凝之学着她叹道:“有位聪明的夫人也不错,就是容易煞风景。”
两人隔着窗相对而笑。
“明日我就启程前往洛阳,说服戴太守出兵。”
“就你自已去吗?”
“沈世坚和我一起,鲁阳这边暂时交给刘县令和李寿。”
“那我留下,你们都离开,城里的百姓怎么想?”
“我们是北上,又不是南逃,他们有什么不放心的。”
谢道韫分析得头头是道,“北面的消息是瞒不住的,流民如同惊弓之鸟,你们一离开,谁知道还会不会回来,只有我在,大家才能安心。”
王凝之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行,当初带你来的时候就约定好了,这事得听我的,让你走就得走。”
谢道韫背过身,看着空中开始飘落的雪花,“要走一起走。”
王凝之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扳过来面对自已,“不要耍脾气,战事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这里未必安全。”
“若这里都不安全,那你北上不是更危险?”谢道韫目光坚定地看着他。
“这是我选的路,但你不能和我一起冒险。”
“夫妻本是一体,你对自已这么没有信心吗?”
王凝之沉默了。
若是再给他几年时间,他当然有信心,但眼下,每一步都很难。
洛阳的戴施未必听他的,野王的吕护未必配合,平阳的张平和上党的冯鸯未必有一战之力,自已的介入未必能保住当下脆弱的平衡。
一切都是未知,唯一确定的是,如果操作得当,自已将得到宝贵的发展时间。
“我一向说不过你,那就听你的,我出去找帮手,你留下看家。”王凝之无奈地放弃了劝说。
谢道韫笑眼盈盈地举起茶杯,“等你回来。”
“好。”
大雪下了一整晚,王凝之几乎没怎么睡,一连写了好几封信,每一封都字斟句酌地考虑了许久,分别送往建康、历阳、襄阳、江陵。
他并不想做孤胆英雄,但这几方里谁能给他提供帮助,也是未知之数。
到了第二天早上,雪终于停了,阳光穿透层层叠叠的乌云,在一片白茫茫中点缀了一抹金色。
刘桃棒站在城楼上,看着王凝之和沈劲带着五百军士踏雪北上,耳边还残留着王凝之临行前的嘱托:“若是我此行失败,有敌军渡河,你带着夫人即刻南下,绑也要将她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