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二精神不济,回屋早早睡了过去。隔壁的武怀安,辗转反侧整夜未眠。
脑海里不时闪现当夜的话,心里久久无法平静。前路如同窗外那无尽的黑暗,寻遍四处,找不来半点光亮。
天未亮透,他披衣起身,站在廊下,看着东方之际,由青灰转而瑰丽的绝艳。
他深深叹了几息,抬步走出门外。
街上人声渐嚣,各人言笑晏晏,见着面便高唱几句吉祥话。
“武都头可早,新岁安康。”
武怀安略点点头,他向来清冷,旁人不甚在意,含笑离开。
医馆尚未开门,他近前拍了拍,等了半晌不见里头任何响动。
一着团花缠纹短袄的妇人经过,提醒道:“方郎中去乡下过新岁了,约莫过几日才归来。”
“你可知方郎中老家何处?”
“听着讲,离镇子七八里路远,具体哪处,我就不晓得了。”
武怀默了瞬,“多谢。”
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走,将耳畔的喜庆隔绝在外。
爆竹一声炸过一声,巷子里蹿出大大小小十几个小子丫头,嬉闹着穿过人群。
还是那座山头,透着迷蒙昏沉的雾霭。远处那一方方灰色土包,深眠一个个安魂。
武怀安走到半山腰,裤腿叫浮动的晨露沾湿,紧紧贴在小腿上,随着他扯开的步伐晃动。
石碑上的字叫风雪侵蚀得模糊不清,武怀安俯身擦了擦上头的细尘,端下身子,与之平视。
“爹,二郎他……”顿了半晌,方有勇气将接下来的话倾吐而出,“日后到了下边,你仔细照应着他,莫叫他害怕。”
金光高悬,微温的余热抚上男子眉梢的白霜,仿若极真的人塑像,坐在墓前一动不动。
良久,他轻轻呼出口气,氤出的白雾顺风引向高处。
方归家,抬眼见武二坐在廊下似在等他。武怀安有意回避,转去灶房。
“朝食吃桂花酒酿圆子,豆沙馅的,可行?”
武怀安不喜甜食,如今失神的看着锅里一个个翻滚的白丸子,心头不免悲戚,“也算是团圆。”
声音掩在喉口,苏春娘没听清,问道:“什么?”
他摇摇头,走了出去。
苏春娘一脸疑惑,转而看向灶房另一侧的赵氏。
“这小子,起早便不见人,回来还神神叨叨的。我看,还是与他做碗面食吧,他自来不喜吃这些个,往年我逼着他吃一二个,却是顶大的面子。”
苏春娘把锅内的圆子分装进几只大海碗中,又另拿过昨夜剩下的半条肉,切成小块而后剁碎。
油进热锅,顿时发出炸响,并着肉香,传出老远。
四人正坐桌边吃朝饭,门口传来嬉笑。声儿逾近,直直武家门内来。
武怀安坐在上首,闻声抬头看去,双眉顿时拧紧。其他人随后看去,只见赵氏原本含笑的面庞,顿时冷了下去。
她反手推了碗,起身引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