瀳瓷盏碎了一地,苏春娘怔怔的愣在原地,无法动弹。
雪白间,星星点点的斑驳红痕,刺痛了她的眼。
她的手上,衣襟上,不可避免的也沾染了几滴。
武二想伸手替她抹去,喉间腥甜越发止不往外喷涌。
一口接连一口,漫过双唇,尽管捂得再严实,缕缕红丝,还是渗过指缝流了出来。
脖颈,衣襟,再至胸前。
“啊……二郎……”
身后骤然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喊,苏春娘这才回过神来,仓皇无措的往门外跑去。
去往医馆的路,她已走过不下数十遍,眼前全是鲜红的血色。步子越发急切,她埋头狂奔,闯进医馆,不待郎中问清,忙拉了人就往外头跑。
嘴里断断续续,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快……要快……再快些……”
整个武家,笼罩在惨淡的暗光里。
武二双眼微阖,面上毫无血色可言。紧抿的唇角,似裹着无尽的苦闷。心口处钝痛得无以复加,他想睁眼看看房里情形,又怕面对赵氏那张凄哀的脸。
半晌,方郎中收了案枕,抬头看了眼站在床沿的武怀安,连连摇头。
赵氏竭力忍耐,也没将口中的呜咽吞回去。肝肠寸断的苦,比几月前看到武二昏迷时更甚。
“把娘送回房里,我去送送大夫。”
苏春娘一个指令一个动作,还未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浑浑噩噩的将人搀回房间,她在赵氏房中漫无目的的东翻西找,就是想不起要什么。
“你……你是怎么照顾二郎的,他病得这样重,你为何没发现。”赵氏似找来宣泄口,揪住苏春娘的衣服不撒手,她猛烈的摇
晃着眼前神情呆愣的女子,“我就不该同意你开那个鬼铺子,你赔我儿……你赔我的儿子啊……”
“我……我……”
空洞迷蒙的脑中,被塞入一句又一句恶毒的怨怼。直到门开,一只坚实有力的手,将她拉出那个漩涡,苏春娘心口处,才觉舒坦些。
“我不知道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明明……他前一刻还在同我说话。同我讲那棵梨树怎样才能结出更大更好的果子来。”苏春娘茫然站在一人高的树下,来来回回,不停地绕,“转眼……转眼就……是我的错,我没有照顾好他。”
武怀安蹙眉,凝视着她一圈又一圈的在院子里踱步,又一次经过身边时,他将人拉住。
“不是你的错,害他的人,已经得到了惩罚。娘一时想不开,说的那些话不是针对你,你不要放在心上。”
沉着冷然的声线,顿时安抚了她焦躁不安的心绪。透过丛丛细雾,她看到一个模糊而高大的身影。
何其相似。
温热的光线照在纤薄的背脊上,如坠冰窖般,寒气自四面八方来,袭卷着、包裹着她。
天太冷了。
武二这一病,再没起得来。成日恹恹的半倚在床头,亦或卧在矮榻上。
春时,风光独好,苏春娘和赵氏抬着他去院子里,陪同着,一坐便是大半日。
眼瞧炎夏将过,他日日躺上床上,背后险些捂出疮子。苏春娘一日又一日,半抱着武二靠在她肩头处,一寸寸揉过他肩颈四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