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凌云整日看着账本,像个小仓鼠似的,把银两小心翼翼地藏在京郊的别庄里,每个月都要过去瞧一瞧,活脱脱是个守财奴。
萧子章陪她去过一次,见她没出息的小样,忍不住啼笑皆非。
眼看着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正是春衫薄踏青的时节,每年这时,十公主都会遍邀京中贵女,到城郊踏青赏花,而这一年,崔凌云竟也在其中。
她多少有些忐忑不安,不知这人卖得什么关子。
这些时日,李既和十公主的关系缓和了许多,听闻前几日,李既还带着崔青桃一同入宫,宫中传闻李将军大约是快要搬回公主府居住了。
如此说来,十公主心情不错,应该不会再对崔凌云做什么,但她心里却始终有些怀疑。
只是这城郊的踏青赏花宴,崔凌云却是不得不去的。
那日春光正好,京城城郊的护城河旁,大片大片的桃花林正是花开的时候,怒放的桃花如霞如烟,美不胜收。
十公主早早命宫中侍卫,将那前后左右都清了场,又扎上数十顶帐篷,远远看过去,护城河旁,人流攒动,皆是明艳女子。
以崔凌云的地位,还是单独享有了一顶帐篷,只是位置十分微妙,左右两侧均是十公主的心腹,户部尚书的千金秋棠和礼部侍郎的孙女宋诗雅。
这二人若论血缘,该叫十公主一声表姐的。
果然,崔凌云安置下来没多久,这二人就一同来到她的帐篷里。
“世子妃,外面春光正好,听闻公主殿下正在溪边设曲水流觞宴,你难道不想去看看吗?”秋棠笑盈盈地说道。
秋棠今年十九岁,已许了世家相当的官宦人家,明年便要成婚了。她生的身形高挑,一张瓜子脸明艳有余,却又显得略有些刻薄。而宋诗雅今年十六岁,也到了说亲事的年纪,她的年纪小些,言行举止也无秋棠那般沉稳,还带着些许霸道。
“早就听说世子妃诗文绝顶,才华横溢,一会儿可要让我们姐妹好好见识见识。”宋诗雅勾着嘲讽的笑容道。
她出阁前荣王夫妇连个先生都不曾给她寻过,哪里会什么诗文?
崔凌云暗地里吐槽,心知今日这关躲不过去,只得跟着二人离开帐篷,到溪边去。
没想到十公主瞧着她,竟抬手招呼道:“可把你盼来了,到我身边来坐。”
崔凌云见此,只得笑了笑,到十公主身边坐下。
此时,贵女们皆是聚集在一处溪水边,溪流被人工开凿的沟渠截了,做成一处圆环,酒杯以木托盘乘着,在水面上摇曳,若是停在谁面前,便要饮酒吟诗。
“前几日听闻你路遇歹人,差点把人都掳走了,幸亏戚将军路过,才将你救下来,是不是真的?”
原本众人皆在说笑,十公主突然大声问道,所有人的声音立刻消了下来,皆是看向崔凌云。
崔凌云垂下眼睑,低声说道:“确有此事,不过那歹人不是旁人,乃是我的舅舅。”
秋棠装模作样的哎呀了一声:“你的舅舅怎会做这种事啊?”
崔凌云的嘴角噙着笑,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这事说来都是家丑,本是不愿说的,但既然是公主问了,那我自然是不好隐瞒。其实是我那舅舅看中了我出嫁时的嫁妆,听闻皇上赏了我万两的白银,想截去还赌债的。”
十公主的脸色渐渐变了起来。
傅宝来不争气的事,全京城无人不知,但如此大庭广众说出来,丢的可是荣王府的脸。
众贵女万万没想到崔凌云这么能豁得出去,连家中辛密都干脆利落地抖落了出来。
她本意是想借机奚落崔凌云一番,顺便暗示她不守妇道,坏她名声,没想到她会拿整个荣王府的声誉拖出来下水。
荣王毕竟是皇帝的弟弟,这样的丑闻说出来,于皇家也是有损,若追究起来,十公主这个皇室中人,也不好脱了干系。
是以,一时她下一句竟噎在嘴边,说不出来了。
宋诗雅年纪尚小,拎不清其中的道理,出声嘲笑道:“没想到荣王府里还有这等丑事,世子妃倒是心大得很,这种事也好意思出来宣扬。”
崔凌云幽幽叹了口气:“本也是不想提的,但既然十公主问了,我总不好搪塞过去。这等事也算皇家的丑事,想来各位都是皇亲国戚达官显贵,也无人敢去嚼舌根子,胡乱说出去吧。”
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崔凌云自然是不怕荣王丢脸,更不怕皇室丢脸。她说完这话,目光幽幽扫过众女的脸。
人人皆是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