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好衣服的赵勋坐在了床边,耐下心:“那到底是不是逃卒?”
“不是,昨日马将军不是审了其他人吗,原来两年前州府兵备来了公文,说是吕春儿的爷们战死在了关外,朝廷也发了抚恤,还分了地,郭尚文私下了截留了。”
“草他妈!”赵勋目眦欲裂:“郭尚文果然该死。”
“若只是如此,吕春儿不会发疯。”
祁山叹了口气:“吕春儿的爷们其实没死,只是边军那边弄错了名录,今年开春时,吕春儿的爷们回来了,因是夜里回来的,入城时盘查说不清身份,得同村的里长和乡里乡亲们证明才行,守城门的就将人交给了城中差役,差役又将人带回县衙,郭尚文知晓后生怕东窗事发,要知道他私下截留的可不止是吕春儿爷们一人的抚恤,足有数十人,要是被揭发了这事根本盖不住,一狠心,这狗日的就杀人灭口了,郭府中后花园埋藏的第二具尸体,正是吕春儿她家爷们的。”
听到这里,赵勋的牙齿已经咬的咯咯作响了,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即便两世为人,自以为早已见识过人性的恶,可人性真正的恶,还是会一次又一次令他惊骇,令他感到背脊发寒,一次又一次突破他的认知。
“少爷,少爷。”
祁山打量着沉默不语的赵勋,轻声问道:“您能保下吕春儿吗?”
“我…”
赵勋哑然,郭尚文死了,已经不是能不能保下吕春儿的事儿了,而是整件事都变了性质。
郭尚文死不死,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郭尚文死之前,一切都要符合“正义”。
如果郭尚文死的“不正义”,那么之前所做的一切,也将会变的不正义,因为执行正义人,是百姓,百姓,代表不了正义。
可惜,代表正义的人,不在肃县,甚至不在州府。
“马岩怎么说?”
“他说活该。”
赵勋毫不意外,叹了口气:“走吧,进城,去衙署。”
说罢,起身,推门,赵勋猛然看到门口正站在老爹赵大成。
赵大成背着右手,叹息连连,明显是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儿啊。”
赵旭强颜欢笑:“爹,今天起来这么早。”
“勋儿。”
赵大成伸出手,一副要阻拦赵勋离开的模样:“此事就交由那姓马的操办吧,莫要…莫要…”
赵勋摇头苦笑:“爹,可…”
赵大成满面纠结之色:“此事干系重大,百姓行刺官员,哪怕只是小小县令,那也是官员,如今这世道,官员说了算,官员又岂会容忍百姓随意宰了官员,郭尚文再是丧尽天良他也是官员,这就是个烫手山芋,谁碰谁倒霉,勋儿不…不可…不可再去沾惹这…”
说到这,赵大成突然面露狰狞之色,猛地放下手,和精神分裂似的。
“勋儿,入城,他娘的保下那吕春儿,军伍为国征战,这群狗日的胆敢截留军伍抚恤,还敢欺辱军伍亲族,死不足惜,该杀!”
赵大成让开身,和发狠似的:“去吧勋儿,保下那农妇,施手为之,莫要有后顾之忧,出了事,爹担着就是!”
赵勋心中叹息。
这事哪有那么容易,死的是官员,堂堂县令,杀官员的还是百姓,谁能保下,谁要是敢保下,岂不是表态支持百姓可动用“私刑”吗,谁敢表态谁死,知州白锦楼也不行!
赵勋没说那么多,冲着老爹点了点头:“孩儿尽力,咱赵家一个人参与就行了,您在家中歇着,孩儿先去看看怎么个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