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世,赵海就对这种作家体验生活的提法感到好笑。在赵海的观念里,一个写作者,你活着,那就是在生活,包括你的写作,也是生活的一方面。
既然如此,怎么会存在专门去体验生活一说呢?偏偏前世的那些体制内的作家,还经常下去“体验生活”,并围绕着这个问题进行讨论,就像刚才那年轻女作家所问的那样。
赵海前世的那位忘年交文学好友,就曾多次对赵海说过,以前的作家们,下农村,进工厂,甚至挂职在政府部门当领导,都名曰体验生活,说是在进行生活积累。
可怜此时华国文学界中的绝大多数人,还处在前世七十年代中期之前的阶段,把体验生活,奉为首要。
赵海饶有兴趣地侧耳细听,想看看王启瑞如何回答这个关于体验生活时间和创作时间比例的问题。
只听王启瑞轻轻咳了咳嗓子,煞有介事地说:“三十五岁之前,应该把大部分时间放在体验生活上,利用小部分时间来进行小说创作。而三十五岁之后呢,则正好相反。”
“王主席,那照您所说,我们在座的这二十人,都应该多生活,少写作了?”那个在赵海眼中,简直就是傻…逼的年轻女作家接着问到。
王启瑞又道:“不错,你们都不到三十五岁,应该积极投身于伟大祖国的建设中,从而获取丰富的生活素材,打下深厚的生活基础,便于将来厚积而薄发,写出传世之作!”
“啪啪啪——”王启瑞铿锵有力的话音刚落下,马岩就带头鼓起掌来。
赵海哼了哼鼻子,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片讥笑。
赵海的哼声很小,头部的摇动也微不可察,脸上的那片讥笑,更是不容易定义,可是,他还是被人注意上了。
不时盯向赵海的马岩,看到了赵海在听了王启瑞的回答后所表现出来的模样。
马岩附耳对身边的一个比他年轻、大概只有二十二、三岁的男青年作家说起话来——
“你看到了吧?赵海对王主席一点都不尊重!王主席刚才说体验生活时间和创作时间的比例时,他竟然敢哼鼻子,摇头,摆出一脸的讥笑!”
那个十分年轻的作家,名字叫令狐琦。他十三岁就开始在报刊上发表散文,十八岁开始在华国一些地方刊物上发表小说,去年,他在《黄土文学》上发表了一个中篇小说。
这样的成绩,不免让一些文学评论家把他称为华国近些年罕见的文学新星,认为他几乎可以和王启瑞年轻时相媲美。
生活在一片颂扬和恭维声音中的令狐琦,自然越来越自大,渐渐地把自己看成了华国现代最年轻、最有才华、前途最光明的作家。
赵海的横空出世,尤其是以赵海的两篇小说为代表的伤痕文学风起云涌,使得令狐琦十分不爽。他心中对赵海的嫉恨,一点也不比马岩少。
在关于伤痕文学的那场大辩论中,令狐琦就站在了王启瑞和马岩他们的那一方,他曾经写过数篇批判《班主任》和《伤痕》的文章,发表在几家地方报纸上。
在和马岩通信时,令狐琦也从马岩那里得到了一些马岩称之为内幕的消息。
马岩告诉令狐琦,赵海的那两篇小说,之所以能在《黄土文学》上发表,都是因为责任编辑杨志强,和赵海老家的一个婶子是好同学的缘故。
得到了这样的所谓内幕消息后,令狐琦对赵海,就更是嗤之以鼻、十分鄙视了。
现在,听了马岩的话,又仔细看了赵海两眼,令狐琦便高高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道:“我想向赵海赵老师提出一个问题。”
令狐琦在赵老师的称呼前面,加了赵海两个字,带着讽刺挖苦的腔调,表现出了他对赵海的不以为然。
宋之佳没察觉出令狐琦对赵海的敌意,他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微笑,道:“可以。赵海同学在小说创作上,具有惊人的天赋,大家可以借此学习班的机会,多多向他请教。”
从这堂课开始后,还没有人向赵海请教呢。为此,宋之佳有些遗憾,因为他深知,赵海在文学创作上,是有真知灼见的,不是王启瑞那一套老生常谈所能比拟的。
赵海在华京大学,每逢星期六下午,就给夏荷文学社的成员上一节小说讲座课,那新颖精彩的课堂内容,宋之佳都从侧面有所了解。
也正因为这个,宋之佳才和崔翔商量好了,坚持要把赵海聘请为此次小说创作学习班的讲师。
现在,见终于有人向赵海提问了,宋之佳的心中,感到了一片轻松。
宋之佳的话音一落,下面就起了一片叽叽喳喳声。
赵海的眼力和耳力,此时早已超越常人数倍,底下那些青年作家们的耳语,无论声音多低,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