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似乎离生死太近,那些曾经不悔执着的,忽然恍若轻尘,爱与不爱,视如草芥。
骄傲与猜疑一瞬之间与光同热,蒸腾出绚烂的水汽,参杂在成河的血液里,消失了。
她的阿丑,她的阿丑,多久了,她一直是那么叫他的。
也许在心里的一个角落,阿丑早就是她的一个部分。就连碰触到,也会酸涩的。
那是爱吗?她已经不知道了。有一个人会爱上自己的一部分吗?可是如果不爱,一生孤独的姚涤尘为什么会始终举着手中的战旗,看着它从白色变成鲜红,再从鲜红变成绛紫的?为什么一直拉着一个人的手,不管多少次的冲击也不曾放开?
身体开始摇晃,视线开始模糊,可是她不能倒下,不能放手,她还要保护她的阿丑。她的左手还握着他的右手……
有人称夜攻来,却被她一剑砍死在帅台上头。
可是,这个人的战衣怎么这么眼熟?这分明就是李烁一军的战衣啊!他们真的背他而去了。那鲜红的血液分外的刺眼,明明是自己的弟兄,却挥刀相向。现在四方之内已经敌友不辨,我只有一个人,一双手!我该怎么救你,我的阿丑……
白衣的男子竟然微微笑了,好像终于得到了解脱。第一次,第一次阿丑先松开了姚涤尘的手,他负手而立,仰望苍茫的夜空,想起的是不是哪个女子让他牵挂了一生!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澈,干净的如幻如梦:“你是一个好战士,现在,回家去吧。”
他想独自面对死亡,他把能救他的人推的离他远远的,离危险远远的,那样,他就不会那么责怪自己,就不会绝望的相信这一生他已有太多罪孽,来世再也无法找到阿尘,试着去完成那些海誓山盟!
还在怔楞之间,耳边已有箭矢嗡鸣。姚涤尘不相信真的有一天阿丑会先放开她的手。白衣的人还近在眼前,却好像再也碰触不到,她救不了他,帮不了他,上天还是要夺走她的阿丑!
一瞬间已经太慢,她伸手想抓住仅存的一点温柔。
又或许一生还嫌太短,她想告诉阿丑的话还没有说出口!
姚涤尘纵身上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李烁惊愕的僵硬的身躯。
她想,得不到你,至少不要伤害到你。
姚涤尘这一世负你太多,负你的情,负你的义,这一身破败早就无以相托,如今,我还给你!
那一刻很长,长的天地茫茫尽头竟然没有半点声音。
那一刻也很短,短的就连再多看他一眼也是奢望。
他幽幽的开口,那声音里有迷茫,有不解,甚至有恐惧:“为什么?”惊恐的声音蹊跷的组成了一个问句。
“因为我只要你好好的啊!”姚涤尘忽然感觉很幸福,没有什么该与不该,能与不能,就只是单纯的承认了自己的心意,“你的命是我救的,所以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你是?”他淡色的眼睛里忽然盈满了血色的恐惧,好像被天空中明亮的火把照亮,撕心裂肺的疼痛就此漫溢,“阿尘?”他的声音里还有那么多的不想相信。
终于认出了呢。她的阿丑终于认出她了。
她知道她的阿丑一定会认出她的,即使人海茫茫,即使假面相望,即使无法开口,即使生死彷徨!
因为她爱他呵;因为他们相爱呵!
他们承诺过生死,许诺过白头,他又怎么会认不出那个为他懂得了刻骨铭心的女子呢?
阿丑,下辈子,下辈子我们再也不要错过了……
第十二章 血染京都(三)
李烁紧紧的抓着怀中已经闭上双眼的人儿的手,一点也不敢放松。他怕,怕只要轻轻一放开再握住的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他想用自己笨不算高的体温温暖着她,想让她不要变得冰凉!
染血的战场忽然空旷起来,那些刀剑相接,那些人命蒲草,都变得不重要;喧嚣的尘世也忽然渺远了起来,那些温婉期盼,那些昔日笑颜,都变成了一种凭吊。他好像还可以看见阿尘的笑,还可以听见阿尘说:“你是呆子,可我是聪明人,所以以后你要听我的,好不好?”他还可以看见阿尘秋日斜阳,流丹阁前媚眼如丝,还可以听见阿尘说:“阿丑,我等你回来,我等你带我回家。那个时候,我嫁给你,我给你唱歌。”可是现在她怎么安安静静的躺在自己怀里一动不动了?她的气息怎么一点一点边的微弱了?是不是他太久没有实现自己的诺言,所以阿尘生气了?
“阿尘,”李烁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人儿,丝毫不管破空的翎羽穿透自己的衣裳,刺进自己的血肉,他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我带你回家。”他忽然又能想起那个自己成长的小镇,那些被人说做怪物的时光,还有收他猎物的西街赵老板,还自己常常午后闲坐时陪他看书的巷口老槐树。那些以为早就忘记的东西,如蛆跗骨一般接踵而来;那些以为再也不配想起的东西,原来早就深入骨髓,即使明知不能,也无力忘记。那些阿尘为他不平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