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诗赞曰,一曲笙歌春如海,千门灯火夜似昼。南油俱满,西漆争燃;苏征安息,蜡出龙川;斜晖交映,倒影澄鲜。
此刻呈现在谢安眼前的冀京城,犹如一座奇幻之城,街头巷尾,张灯结彩,万盏彩灯垒成灯山,花灯焰火,金碧相射。锦绣交辉,更有朝廷礼部司属辖下、太常寺礼乐坊的礼乐官,带领众多衣着鲜艳的妙龄少女,载歌载舞,引来城内众多百姓围观、欣赏。
这支太常寺礼乐坊的队伍,会缓缓巡遍广安街、广渠街、永安街、朝阳街、阜成街等冀京城南聚集着大部分居民的街道。最终抵达正阳街,列于正阳门之前,向当今天子以及众百官展现舞艺,其擅长袖舞的女子,多达数百位。
除太常寺礼乐坊外,上元节的冀京,还有许许多多民间艺人,歌舞百戏,鳞鳞相切。乐音喧杂十余里,有耍龙灯、踩高跷、舞狮子、划旱船,各式各样的杂耍艺人汇聚于冀京各个街头,向围观百姓展现本领。
大街小巷,茶坊酒肆灯烛齐燃,锣鼓声声,鞭炮齐鸣,百里灯火不绝。
而那些彩灯中最引人注目的。还得数由礼部监造的数万五色彩灯,这些彩灯上绘着各种传说中的喜神。这些位喜神有男有女,手托之物也大不相同,有持桃木剑者,有持玉如意者,有持紫金宝葫芦者,粗粗一数。便多达上百种,栩栩如生,舞姿翩翩。
除此之外,还有各式喜鸟彩灯,这些彩灯大多由工艺精湛的工匠所做。专门售给世家千金小姐,这类彩灯灯骨皆仿造百鸟的模样而编成,外糊锦绣纸片,从规格最低的喜鹊、百灵,到最高贵的赤凰、青鸾,品种之多,令人目瞪口呆。
尽管赤凰、青鸾这等鸟类属五凰,在平日里属于违禁事物,只有母仪天下的大周皇后才有资格佩戴这类饰物,不过鉴于上元节,朝廷特例不予计较,将绘有龙凤的彩灯,排除在违禁物品之外,如此,也引来了许许多多风华正茂少女的亲睐。
也是,有几个情窦初开的芳龄少女不想成为意中人心目中的凤凰呢?
据说,最昂贵的一座五彩赤凰彩灯有一人多高,其售价万两白银,若非是家境殷富的名门世家,显然负担不起。
想想也是,那几乎相当于谢安一年的俸禄,而谢安是什么官?那可是堂堂大狱寺少卿,大周正五品的官!
当然了,由于谢安最近得了一笔多达五十万两的赏银,倒也不是太在意银子,倘若长孙湘雨开口要的话,他也自然舍得花点银子取悦身边的女子。
但出乎意料他的是,长孙湘雨在蹦蹦跳跳地围着那赤凰彩灯转了一圈后,拉着他咯咯笑着跑开了。
见此,谢安好奇问道,“不想要么?我看你好像很喜欢的样子……”
长孙湘雨闻言笑了笑,歪着脑袋说道,“一万两银子买个华而不实的东西,怎么想都觉得吃亏呢……”
谢安愕然地张了张嘴,这话若是从梁丘舞嘴里说出来,他自是能够接受,可从长孙湘雨口中说出来,这让他感觉非常别扭。
别人不清楚可谢安又岂会不知道,这个女人哪怕是一件裹胸、亵衣,其价值都高达数百两甚至上千两,更别她闺房内满柜的鲜艳衣服,单单数十万两一件的狐绒长袍,便有数件之多,论奢华的程度,这个女人丝毫不比皇宫中天子李暨的妃子逊色。
也难怪,谁叫人家的祖父是当今的丞相呢,说起来长孙家的权势,或许就连如今渐渐家道中落的东公府梁丘家都无法相提并论。
想到这里,谢安摇了摇头,苦笑说道,“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有说服力啊……”
仿佛是看穿了谢安的心思,长孙湘雨秀目一白,没好气说道,“先前人家在家中,自然是衣食无忧,可既然要嫁给你,奴家自然要替日后打算,似你这般挥霍无度,人家日后多半要忍饿挨饥,唉,奴家真命苦……”
“我?挥霍无度?”谢安只听得目瞪口呆,一脸古怪说道,“要不要说得这么过分啊?”
长孙湘雨咯咯一笑,戏谑说道,“市井上传,嫁汉嫁汉,为的穿衣吃饭,若不能穿衣吃饭,嫁汉何用?”
谢安闻言翻了翻白眼,不假思索说道,“娶妻娶妻,为的是忍饿挨饥,若不能忍饿挨饥,娶妻何用?”
本来长孙湘雨只是与谢安开个玩笑,耍耍他,却不想谢安头脑也机敏,工工整整,对答如流,差点还将她气个半死。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奴家肯嫁给你,那是你上世积德行善,你不感恩戴德,日后好好待我,竟然还要人家忍饿挨饥……”
“饿不着你的吧,姑奶奶?你可是有八百万两的私房钱呢!——要不。先接济一下为夫?”
“那……那可是奴家的嫁妆!——什……什么为夫,人家还没嫁给你……不知羞!”
“嘿,脸红了……话说,第一次看到你脸红呢……哎呀,喂喂喂,很痛啊!”
“叫……叫你胡说八道!”
在人来人往的广安街街头,谢安与长孙湘雨目无旁人般打情骂俏着,引来许多百姓惊愕的目光。
或许是注意到了周遭百姓惊愕万分的目光吧,谢安倍感尴尬。小声说道,“湘雨,要不你换回女装吧,这样,我总感觉怪怪的……”
长孙湘雨本来就是别人指东、她指西的性格,见谢安面露尴尬,她反倒是来了兴致,变本加厉腻在谢安身上。轻声细语,口吐种种肉麻的话。让谢安又好气又好笑。
终究,谢安再也无法忍受旁人惊骇莫名的眼神,拉着身旁这个作怪的女人逃命似地跑向广安街深处,一直来到几座五彩花树之前。
所谓的花树,并不是真正的树,它指的是挂满了各种彩灯的木架。高十余丈,衣以锦绮,饰以金银,燃万盏明灯,簇之为花树。端地是世间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