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愈被揭了短,竟也红了脸,道:“自然是给如盈。”冉竹生还在那里笑,笑得他心里发毛,又道:“你是没见过昔缘妹妹,你见了就知道了。”
冉竹生挑起眉毛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快下帖,我倒要看看这位昔缘姑娘有什么神通。”他倒是早见过了,只不知见过的那小女子便是玉昔缘。
二人又细细商讨,说至天色将晚方散。
☆、隐儿点破旧时事 将军迎娶新来人
玉之仕在沈家坐了半日,也是至晚方归。回来直接进了璞玉阁。
一进门,却瞧见不想见之人,转身便要离开。
李灵均叫道:“老爷”,玉之仕定住,李灵均坐到梅姨娘榻前,道:“你先好好养着,我改日再来瞧你。”
梅姨娘却一把拉住李灵均的手,说:“太太刚来,没说一会子话,怎么就走?”又叫隐儿:“给老爷沏茶。”
屋子里光线昏暗,又没到点灯的时候,此刻都心里透亮,看彼此却是真真切切,几人你看我我看你,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话了。
隐儿这丫头也不沏茶,笑盈盈地说道:“老爷会了半日的贵客,又吃了满坛子的醋,也不见乏,进来还只管站着。”三人愈发愣住,梅姨娘想,这丫头再不管疯了,没等说出话来,隐儿又说:“要我说啊,还是这王爷没福,当年恳请皇上赐婚都没顺意,还是咱们老爷和太太才是天造地设。王爷跟太太不过见过两面,说几句客套话,老爷醋劲儿未免也……哎呀”,隐儿正说得起劲,没防住侧面飞过一个东西来,擦鼻而过,碎在地上。
原是梅姨娘挣扎起来就手拿了一个茶盏砸了过来,疾声厉色道:“哪里轮上你说话?成日家不知道伺候主子,就知道胡言乱语,搬弄是非,你知道什么?知道你早有心给老爷做个小的,我不依你你以为胡说八道就能顺了老爷的心意?我看这里有你我也待不了了,倒不如早死一天给你腾地方!”
梅姨娘拖着病身说了这番话,两鬓松散,脸面蜡黄,再看隐儿,小凸脸、丹凤眼,娇小身材,从前不敢说,现在要真有越位之心还真比梅姨娘讨喜,只是,她倒从无此心。
隐儿是机敏之人,为何如此行事?她本是另有谋划,没想到被梅姨娘说了这么一通,又臊又气,跑出去了。
玉之仕、李灵均被这主仆二人惊住了,隐儿向来本分少言,梅姨娘近来常病怏怏的,说话都带着三分病意,今天这不知是哪一出。
一个娇姿多情,一个顾盼生辉;一个原是百媚红颜,一个本是柔婉知己。如今,一个躺在病榻上,一个站在鸿沟外。两房妻室,倒不如没有!玉之仕顿觉自己委屈起来,道:“吵吵闹闹,没一个清静地方!”
“书房倒是清静。”玉之仕话音刚落,梅姨娘便快嘴回了过来。
玉之仕“哼”了一声,将门摔得山响,真往书房去了。
这里梅姨娘又拉住李灵均说些宽心话,等到惠儿掌灯来接,才回去。
二人原本是各不相干,近些日子梅姨娘拖着病身,李灵均常来看看,梅姨娘总说自己是将死之人,说话和婉许多,几年里没说的话这几日倒一股脑倒出来不少。因此今日这一出,隐儿倒是个外人。
真不知,该说交心不在久在人,还是人心寡淡流水恩情。
接连几日,玉之仕起居饮食干脆全在书房,内院都不见个影子。这日香怡在园里闲逛,猛然瞧见玉之仕在凉亭会客。香怡忙躲在一旁,本要回身离开,却听见有人说道:“老爷看上她是她的福分,他们岂能不愿意?我同她父母去说,这好事必定能成。”
只怕老爷是要再娶一房姨娘罢?香怡心下想着,不知是何人,便探头看了一眼,这不是前两日来看过老太太的一个什么表侄吗?一个七绕八拐才攀上关系的一个亲戚,如今还要嫁了闺女进来反客为主不成?不对,这人并无待字闺中的女儿,是了,刚才还说“同她父母去说”,不知要说的是什么人?老爷如今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敢问、都敢娶!
又听玉之仕说道:“那此事便都托与你了,只是我还要同老太太去说一说。”那人又说:“这便是亲上加亲了,老太太岂能不愿意?”香怡一听“呸”了一声,亲上加亲,谁跟你是亲?正要竖了耳朵再听个端详,却见二人往远处走去了。
“可见这男人都是一样,就是娶个仙女儿回来也终有厌烦的日子,只是依太太的心气,自然不能依了老爷,别说太太,便是我一个丫头也不能!”香怡一路上思前想后、慢慢腾腾,顺手摘了好些花,“此事还是先说与老太太听,老太太必能做主的。”想定了这事儿,香怡顺手将花儿飘在水里,便赶紧往回走。
香怡回了房中说与郑氏听,郑氏却似有欢喜之意,直问香怡可听得真切。香怡暗自为李灵均忧虑,从前一个从未生育的梅姨娘都能让老爷钟情多年,如今岁数大了倒是越发风流浅薄了。只是一向看重李灵均的老太太竟也这般薄情。
午膳后,玉之仕来到郑氏这里。起先不过说些家常,郑氏却心急要知个端详,便说道:“如今你岁数也不小了,虽然有个闺女,却是个病秧子,膝下无儿也不见你着急,你太太身子弱,梅氏又不能生育,你也该寻个好人家的姑娘再娶一房才是。”
玉之仕不曾想到自己不好开口老太太倒问出来了,便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原来,这郑氏表侄的妻室有个外甥女,虽是平常家的女儿,但是生得秀丽,仗着有几分姿色一心想要嫁个大户人家,因此到了二十五六岁上还不曾婚配,她父母便托了各处的亲戚留心。郑氏表侄见玉之仕这样的人家仅有两房妻室,又都不曾生男孩儿,便说起这外甥女,二人便一拍即合了。
郑氏早已喜笑颜开:“这样的好事自然要快快办妥才是,如若女孩儿愿意,咱们也该早些纳采、问名才是。”郑氏心中虽然看重李灵均,却更急于抱孙子,这几日又有些闲话,看夫妻二人淡淡的总得有个法子。郑氏自己就不曾有男孩儿,如今只盼能在闭眼前抱抱孙子罢了,玉之仕已到了不惑之年,再不生个男孩儿只怕玉家香火要在这一脉上断了。
玉之仕不曾想竟是这般顺利,只要老太太应允,必能说得动李灵均,如今二人虽淡淡的,可玉之仕这心里还是敬重这位夫人的,细想想,终归是自己委屈了她,从前赐婚一事他虽不知,可也怨不着李灵均。琮王爷,如今算是八竿子打不着!因此,玉之仕对再娶一事还是有所忌惮。
老太太这边儿允了,自己便可着手办事了,出了老太太院子便着了一个小幺去请郑氏的表侄了。
这房中老太太是甚为欢喜,另一个人儿却忧心起来,早瞅了个空子跑到李灵均这里来了。见李灵均正教昔缘写字,便悄悄叫了惠儿出来。
“日头晒得这样毒,你这会儿跑来有什么要紧事?”惠儿问道。香怡摆了摆手手儿拉着惠儿往远走了走才说:“咱们老爷要娶一房姨太太呢。”
惠儿倒不吃惊!眼里只闪过一丝惊异神色立马又恢复如常,说道:“这是迟早的事。好几年了,我们太太和梅姨娘都未能有孕,如今又都生分着,我也常劝太太,太太如今只管家事,这事情上却成了个木头人。咱们老爷也是,待太太不如从前了,太太在情字上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也难怪如此了。”
香怡瞪圆了双眼,可比李灵均都心急:“那此事就这样作罢?等着老爷再娶一个狐媚子进来?”惠儿笑说:“你倒比我们急,像是自己的男人要娶小的似的。”这话气得香怡直掐惠儿的胳膊:“你这蹄子编排我做什么?我巴巴地跑来跟你们报信却是这个报应。罢了,我得回去了。告了你们我也心安了,你们自己拿主意吧。”
惠儿送了香怡,自己倒倚在门边暗自神伤起来,自己虽看得明白,却为自家小姐难过,天下男人不过都是喜新厌旧的,自己一个忠心一辈子只跟着一个主子便完了,可自己的主子又能倚靠着谁呢?此事不说也罢,即便说了,李灵均也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折腾到让玉之仕罢休的主儿。只好等着新人进门了。只是,她却不知道香怡的苦处。
老太太当香怡是半个闺女,早就想让香怡做了妾,玉之仕从前却没有这心思,耽搁了香怡,来了李灵均,香怡心服口服,自此放下了做小的念头,却没成想,到头来,太太也是给别人作嫁衣裳。
“惠儿姐姐。”惠儿还告在门口出神,听见声音一看,探出个小脑袋来!便俯下身子说:“小姐写完字了?”昔缘迈脚出来,阳光照在脸上,一双水亮的眸子登时睁不开,尽管身子瘦弱脸颊却圆润了些,这么一照,更是白皙透亮,惠儿伸手捏了一捏,拿出帕子擦了擦,说:“字都写在脸上了,一个大小姐这么可怎么见人?”昔缘索性闭着眼睛让惠儿擦,一笑露出几颗整齐又白如珍珠的牙齿来,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