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隔壁铺子的伙计”也是假的,他是小春。
重伤不行的“金耀”也是假的,整个望舒楼没人叫这个。
唱戏,唱戏,就是要见好就收。
闹得够大了,闹得足够锣鼓喧嚣了,忽然鸣金收兵,反有绵长韵味。
而黄县令怎么去佯装镇定,怎么去粉饰太平,他不可能管得住四休码头来来往往的那么多双眼睛和耳朵。
霍亦清的伤势说小不小,但说严重,并不危及性命。
他额头上的缺口裂得很大,宋知晴在下午见到他后,先为他涂了一层麻药,再用烤过火的长针,一针一针为他缝好。
麻药功效已退,霍亦清躺在床上,目光呆滞地望着床顶,虽然很疼,但他心里因潘书新去世而生得悲痛足以吞没一切。
小何忽然道:“霍管事,东家回来了。”
霍亦清的眼睛终于有了神采,他忙撑在床上爬起,朝房门望去。
一瞧见一身白衣的少女,霍亦清便含泪凄苦喊道:“东家……”
宋知晴快步走来:“霍管事,你躺着。”
“东家,是我的错,”霍管事哭道,“我将这几日发生的事逐一细想,都是我的不对,我太凭意气用事,才致使今日局面。是我的错,东家!您责骂我吧!”
“东家,您坐!”小何端来一张月牙凳放下。
宋知晴冲他点了下头,坐下后看着霍亦清:“霍管事,你何出此言?你并无过错。”
霍管事摇头:“东家,这几日的风波,皆因我鲁莽冲动而起。我若不将那些人赶出客栈,就不会引起那么大的乱子。我明知东家你的身份……我应该咬咬牙,忍耐过去,我何苦要那样!将望舒楼一次次推向风口浪尖!”
宋知晴慢声道:“若不是你将他们赶出去,他们就会以自己的客房,去换苏言即留住。苏言即若是留在望舒楼,他或他的手下们,但凡任何一个人瞧见明香和明桂,于我都是灭顶之灾。所以,你何错之有?难道,你要让明香和明桂一直躲在我的书房里?”
“就是,”左云站在宋知晴身后,也道,“霍管事,望舒楼是咱们的家,凭什么在自己家里躲躲闪闪?明香和明桂在侯府被苏言即压着,已够憋屈,在自己家还要忍辱偷生,委曲求全?你做得没有一丁点儿的错!”
宋知晴接着道:“错在那些被我好心以低价收留的客人。错在平安侯府有见不得人的勾当,才致使苏言即在这个关键节点,不惜离开永安,来到四休码头。错在叶诗蕊自视甚高,强行出头,孰料发现她江平叶氏的金字招牌在望舒楼跟前毫无威慑,她恼羞成怒,大打出手。此上种种,你何错之有?霍管事,并非我为你开脱,事实如此。”
左云连忙点头:“对,霍管事,东家明辨是非,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霍亦清双目通红地看着宋知晴:“可当时我若能退却一步,或许就不会变成那样……”
宋知晴认真道:“已打烊的望舒楼,大开客栈之门,愿意让叶诗蕊进来,这不是退让吗?望舒楼灶台已熄火,潘管事为止息干戈,令人重生炉灶,为叶诗蕊奉上一桌丰盛酒菜,这也不是退让吗?霍管事,叶诗蕊是来摆下马威,来出风头的,你们步步退却,她只会步步逼进,终能将你们逼回到那一步。这不是你的错,你无需再自陷愧疚,这段时间,你在宁兴好好养伤,最多不超过两个月,我就能回来。”
霍管事有些担心道:“东家,我听说,你要去江平……”
宋知晴微垂下眼睛,安静了阵,道:“血债,需得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