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靠在渡口的船,是宋知晴从顺门环下来的船只之一,与她这几日所乘的马车一样,低调朴实,无半分张扬之气。
已是寅时三刻的时间,但冬日天亮得晚,东边天幕还未泛白。
这个时间点,也是整个码头处于熟睡与将醒未醒之间,正是人烟最稀少的时刻,连高石杆上悬挂上去的灯笼,都一盏盏在漫漫长夜中熄灭,只剩零星几盏渔火还在坚持。
也是选中了这个时间,二十来个身穿衙卫衣裳的男人,正在处理码头上被集中堆放得木箱子。
离这块空地最近的茶楼,楼下早早打烊,楼上,一身黑衣的苏言即凭栏而立,一双黑眸沉冷地看着来回搬运重物的男人们。
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殷浩匆匆走来道:“二少爷,数目不对,木箱子还少至少五十个。”
苏言即顿时大感窝火,转头朝江面望去。
他早有心理准备,定还有不少木箱沉在江底,但是相差五十个之多,这实在是太离谱!
四休码头有着得天独厚的建造码头的自然条件,水系很深,水域极广,水流平顺,两岸大陆开阔平坦,土地结实。
可对于打捞而言,这水系和水域,棘手到几乎致命。
且五十多个,这得打捞到什么时候?!
更让苏言即不安的是,若这五十多个都在水底,那还好,就怕有人家中还有私藏,或者,这流动性极大的码头,已有人带着木箱离开了。
就在这时,余光望见西北方向驶来一辆马车,苏言即立即看去,殷浩脱口道:“有人来了!”
“不急,”苏言即声音沉冷,“官府的人在办事,旁人该避嫌。”
这些人并不是他的手下,是董郝元重金雇来的,他们身上的衙卫制服也是董郝元准备的。
在寻常百姓眼中,这些就是官府的人。
果然,马车没有停留,过来后直接往南面驶来。
也随着马车越来越近,苏言即和殷浩同时认出,这马车不就是之前在街上遇到的,那位面纱美人的马车么。
“是她?!”殷浩道。
苏言即紧紧盯着马车,也在想是不是。
待马车驶过一盏灯火,照亮正在驾驶马车的庞义面庞,苏言即和殷浩同时确认了,是她。
“这大半夜的,去哪儿啊……”殷浩小声道。
“不知道。”苏言即忽然有些暴躁地道。
五十多个木箱,足够令人心烦,他管这个萍水相逢又不近人情的女人去哪。
他话音刚落,却见马车慢慢减速,在江岸上停下。
庞义先下马车,将竹凳拿出。
左云一身红衣,利利落落地跳下来,转身去扶宋知晴。
江风忽然变大,吹起马车车帘,庞义站在马车另外一边,抬手挽住帘子,避免车帘打在两个姑娘身上。
宋知晴在左云的搀扶下缓步下来,哪怕披着披风,她的身姿都不令人觉得臃肿,纤细修长,曼妙灵动。
并且,她没有戴面纱。
苏言即下意识上前一步,双手扶紧栏杆。
他和她的距离有些远,但仍可见她侧脸的轮廓精致立体,琼鼻细珠,挺拔秀气。夜色下的肌肤饱满丰盈,令人忍不住遐想将手指抚摸其上时,将会是何等的触感。
庞义收起竹凳,左云抬手整理宋知晴的披风,很轻地道:“总算到了,上船后,东家可以好好睡一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