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拿了两双客人穿的棉拖给他们,杨叔侄子很快就换好鞋子进了屋,然而杨叔盯着那双拖鞋,半天都没有动作。
“怎么了?”我妈关切地问,可能是怕他嫌弃,又跟他解释:“这拖鞋很干净的,每次有人穿过以后我都会洗一遍,绝对不会有异味或是脚气。”
杨叔问:“还有别的拖鞋吗?这尺码好像不合适。”
我妈干脆把鞋柜拉开,“你自己挑吧。男式的拖鞋都在下面,哪双是多少码我也不是很清楚,都是家里的保姆阿姨收拾的。”
“这双吧。”杨叔的手伸向了最上层那双棕色拖鞋。
“不行!”我妈激动地挥开了他的手。
她那一下打得很用力,我都听见了她的手臂破空的声音。
空气一下子凝滞了。
杨叔的手落下以后就没再抬起。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妈,一双眼睛古井无波,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我妈很快冷静下来。
“对不起。”她向杨叔道歉,声音仍在颤抖,“这双拖鞋是我亡夫的遗物,所以……”
她的眼角湿润,双手捏得很紧。
杨叔一贯的冰山脸此刻终于有了裂痕。
他的眼神略有些复杂,似不忍,似悲伤。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他又看了一眼鞋柜里的棕色拖鞋,最后还是换了我妈之前给他的那一双。
我妈背过身去拭了拭眼角,借着烧水泡茶的理由快步进了厨房。
我招呼杨叔和他侄子坐下,把摆满茶几的营养品收进餐厅的大柜子。
我这边活还没干完,就听见杨叔侄子在客厅里喊:“姚姐,我能借你们家卫生间用一下吗?”
我忙回答:“可以啊!”
我怕他找不着地方,放下手头的事情出去,客厅里就只有杨叔一个人了。
“您侄子呢?”我问他。
杨叔指指卫生间的方向。
“他这么快就找到我们家卫生间了?”我挺惊讶。
这套房子是我爸妈十多年前买的,装修风格很老式,卫生间的门和家里其他房间一模一样,第一次来的客人通常都找不到在哪,必须得问我们。
不知怎的,听到我这么问,杨叔的眼神闪躲了一下。
他避开我的视线,半垂着头说:“他运气好,刚好开的是卫生间的门。”
我接受的他的这个说法,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奇怪。
我虽和杨叔侄子接触不多,但能感觉到他是个有礼貌、有教养的人。
而这样的人,不太会去随意开别人家里的房门。
这次是他运气好,开的第一扇就是卫生间的门,但要是运气不好,进了其他的房间呢?
虽然我和我妈都不会介意,可这样的行为毕竟冒失,他应该做不出来。
所以在他出来以后,我特意问他:“你怎么知道那是卫生间的?”
他没有一刻犹豫地回答:“杨叔告诉我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