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恍然,眉眼含笑,缓缓点了点头,“哦,原来是萧丞相的千金,许多年不见,哀家记不清了,可是情儿?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说着便又定睛朝大殿中央瞧了瞧,台上萧情轻轻抬起头,唇角凝笑,一袭青衣衬得她清丽出尘,颇有几分大家风采。
只见她眸中冰澈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单纯可爱,声色甜美,见礼道:“民女萧情见过太后,太后福寿安康,万福金安。”
随即又微微侧身,朝向嬴珩的方向,叩拜道:“陛下万岁。”
“快平身吧,到哀家身边来。”太后忙将她唤起,伸手招呼。
然而萧情并未挪动半步,闪动的眸子恳切地望着太后,却似是不经意般,偷偷投向嬴珩,她声色清泠,带着点点少女的羞涩,“太后恕罪,民女还精心准备了另一个节目,想单独送予皇上。”
☆、越人
“哦?你还准备了别的节目?”太后讶异地睁大双眸,缓缓转头看向嬴珩,露出一个恍然却又暧昧的笑容。
萧情垂眸谦谨,敛衽告罪,“还望太后宽恕民女的唐突无礼。”
“哪里唐突?你能有这份心,哀家很欣慰,皇帝想来也是高兴的。”太后插口打断她的话,眼中精光闪过,旋即朝嬴珩询问道:“皇帝说是不是?”
嬴珩面上却始终淡淡,他的目光像是不经意一般,扫过众臣,一个个或期待或冷漠,皆是各怀鬼胎,他心中冷笑,却在一处隐晦的角落,藏匿着一个殷切又带着怨怒的眸光,死死地注视着他。
他心中虽然忧虑,却又有几分欣喜,像是故意而为,乜笑着颔首,“母后说的是。”
大殿中央的萧情朱唇漾起一抹淡笑,姣婉而又恭谨地道:“民女献丑了。”
随即扬手轻拍三下,暗处乐声奏起,却较之之前清泠悠扬略有不同,音节乐律愁闷悲思,哀婉凄厉,似是一个女子在低低倾诉心中忧思之情,如泣如诉。台上萧情缓慢而又哀戚地扬起水袖,像是一只折翅的舞蝶,她定定地注视着宝座上的嬴珩,像是此时此地只有他与她二人相对,她眼中满是寂寥与哀戚,这一刻,她仿佛只是一个期待被感知心意的女子。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顽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哀怨而又清丽的歌声响起,衬着萧情曼妙的舞姿,众宾客似都被歌声所感,或掩目或拭泪,试问这世间有哪个女子没动过情,没痴心相付过?筵席上大多都是女眷,对萧情所唱所舞,更是感同身受。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韩文殊不忍心破坏这个美丽的幻境,果然,就像嬴瑀说的,精彩的在后面,她讪笑一声,方才一曲《阳春白雪》惊世骇俗、清丽出尘,此刻的《越人歌》,更是诉尽愁肠,一喜一悲,似明似灭,已将一个女子最诚挚的爱意表达出来。刘如意说,萧情最爱的便是这一曲《越人歌》,如今想来,应是自许久以前,她便心意如此,早已芳心暗许。
她放下手中的果仁,讥嘲着低下头,自己未免太幼稚,掩耳盗铃一般,不过是自欺欺人。失落与酸楚涌上心头,这个地方她再也呆不下去了,她要离开,现在就要离开,如今,这些被萧情所触动的人,他们的眼泪与同情,像是深深的讽刺,让她无地自容,她恨不得再也不出现在这些人面前。
韩文殊悲凉地笑了笑,最终退了出来,夜深人静,天寒地冻的未央宫,与永寿殿的灯光璀璨,热闹非凡形成鲜明的对比,她想不通自己的心里为何会这么难受,她只是恼,口口声声说出的誓言,还不是直勾勾地看着殿上痴情的女子淫魅地笑!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一处梅林,片片雪梅傲寒绽放,点点朵朵,像是冻雪压在枝桠上,带着几分清傲与独立。
她用力地踢了一脚眼前的树,树干晃动一下,上面干枯的树杈零零散落,落了她满头灰尘枝桠,心情便更加糟糕,气急败坏之时,一阵温和淡然的轻笑滑过耳边,温柔舒缓地唤道:“子卿。”
韩文殊猛然转过身,惊慌地望向来人,只见他白衣翩然,恍若谪仙,她瞪大双眸,惊诧地说不出话。
已经易容成这个样子了,怎么还是被认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