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凡尘深深地叹了口气,目光再次落在那躺在病床上的女儿身上,心中充满了疑惑。他的目光忽然转向那冒着氤氲蒸汽的木盆,眼中闪过一丝灵光:“白广闻也在我们叶家的药浴中泡了二十多天,他现在的情况如何?”
尉迟歌无奈地展开双手:“他已经能够下床,但行动不是很方便,仅能坐在轮椅上。这么差的效果,让我都开始怀疑叶叔父您家的药是不是被外面的奸商掺了假。所以干脆不给他用了,如今让他在九层塔方叔叔的店里吃雕盘绮食宴呢。”
叶凡尘轻轻摇头,看着尉迟歌那半认真半玩笑的神态,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女娃子净瞎说。”他知道尉迟歌的话不过是调侃,叶家所用的药材,每一味都经他亲自挑选,绝无出错的可能。
他的目光变得遥远,仿佛在回想着过往的岁月,暗自感慨:“这秘药的制作,每一步都极为繁复,耗费的不仅是药材,更是制药人的真气与寿命,每制作一份药就要损耗制药人的一月阳寿,虽然尉迟歌不知晓其中具体的秘密,但从过去她总会让人送一些可以延年益寿的进补之品给我,想来也从一些蛛丝马迹里看到了些端倪。如今我年岁已高,还不知道要给仙儿备多少药。她不愿让我过度劳累,借此停止让我制药,也是为了保我身体。”
叶凡尘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欣慰,继而又回到白广闻的话题上:“叶家传承百年的秘药,再加上雷奴等人的业火神功烹煮,二十天的效果堪比二十年的修炼。这白广闻看似也不过二十来岁,又不是像叶逐仙从小泡在药水和这洞天福地里修炼。千机门心法又不是什么高深内功,即便他从娘胎里就开始修炼内功,到如今还没恢复,也着实令人费解。”
在古朴的房间里,尉迟歌似乎有些不信邪地趴在木桌上,好奇而又顽皮地吹着额前的刘海。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稚气,却又透露出对江湖秘辛的浓厚兴趣:“您不是说,白广闻可能有千机门的‘百转千回心法’最关键的部分是最后的口诀吗?正是那个口诀,可以让千机门心法回归曾经顶级心法。不过我也从白广闻那边打探过,他似乎对那最后一篇心法一无所知。”
叶凡尘望着尉迟歌,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他轻声道:“口诀的事情不过是我故意忽悠六爷和其他外人的罢了。这个事情也就我和你父亲知晓,你可不能对外人述说。”
尉迟歌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惊讶,她总是对这样的秘密感到特别的兴奋。她像个贪玩的孩子一样,头点得像拨浪鼓,等待着叶叔父口中的秘密,“那是什么呀?”
叶凡尘微微一笑,手指蘸了些茶水,在桌上轻轻写下四个字。然后,他轻轻一挥手,掌中的内力如热风般吹过,将桌面上的水迹迅速蒸发,古色古香的木质茶几顿时恢复了原貌。
尉迟歌眨巴着眼睛,看着叶凡尘,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小声道:“又是修山老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凡尘的声音中蕴含着深沉的思考:“我们对白广闻的情况,一开始只能说是怀疑。而根据先前你再次讲述的经历,却让我逐渐看清了一些事情。”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时间的迷雾,回到了那个充满神秘与疑团的过往。
“白广闻身上,似乎隐藏着一股奇异的力量,它在不断地吞噬他修炼出的内力。这与你的情况有些相似,但又有所不同。你的百穴微小而弱,几乎无法产生内力,只能依靠外界力量维持生命,必须依靠翠隐石特制而成的物品给你内力,或是留在千锁城内,靠着各种食补的方式。而白广闻的情况,更像是身上经脉已经千疮百孔,而且随着年龄增长,孔隙越大,他的身体对内力的需求越来越大,就像一个不断漏水的竹篮,他必须不断修炼内功。确保他自身周天循环所产生的内力大于他自身消耗的内力,他才能活命。”
尉迟歌听得出神,她眼中闪过一丝同情:“听上去是和我一样倒霉的人。但怎么又和修山老君有关呢?”
“一开始我以为他只是受了某种内伤,所以身体聚气能力极差,只能不断练习内力。所以叶家的药用在他身上,可能只能有两三分的效果,而不能发挥十足的药理。”叶凡尘抿了口剩余的茶,继续用沙哑的嗓子说:“但你说确实是他打伤了叶逐仙,那就表示其实他体内吞噬的内力并没有消散,而是囤积在了周身穴位上,这种身上百穴都可以存储内力的功夫,可不是什么千机门的功夫,而是修山老君会的功夫。”
尉迟歌的眼睛里闪烁着疑惑和怒火,她的声音中带着对白广闻的一丝不满:“所以白广闻可能是修山老君的弟子,却对我们隐瞒了真实身份?他潜入千锁城,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叶凡尘深深地叹了口气,目光从玻璃房里的白雾中转移开来,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沉重:“下这样的结论还为时过早。更何况,你们后来还遇到了自称修山老君孙子的江若龙,让这个事情更加蹊跷。”
尉迟歌皱着眉头,似乎对整个事情的发展感到困惑:“我不明白。”
叶凡尘微微摇头,缓缓道:“如果白广闻真是修山老君的弟子,且想混入千锁城,或者是为了博得你们的信任,其实他在最初给你传递内力后就已足够。但他后来与江若龙联手欺骗你们,似乎有些多此一举。”
尉迟歌的脸色更加愤怒,她的声音中带着一股怒气:“他竟然是和江若龙联合起来骗我们的?他是七杀殿的人?!”
叶凡尘摆了摆手,示意她冷静:“别急,我只是在推理分析。”
尉迟歌有些无奈地看着叶凡尘,抛出一连串的问题:“叔父,您能不能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关于白广闻,我们到底该怎么做?是留是丢?到底和修山老君又有什么关系?你肯定他身上习得的是修山老君的功夫长生诀?”
叶凡尘沉吟片刻,最终说道:“既然他现在在千锁城内,我们眼线众多,不妨再多观察他一段时间。”他的目光再次转向窗外,陷入深深的沉思。正当尉迟歌快要失去耐心时,叶凡尘突然吟诵出一段诗句:“万古苍穹化幻象,一朝风月笑拈花,成仙不舍尘世错,哀叹生机未与她。”
他的沙哑声音缓缓地说完这段诗句,然后看着尉迟歌那迷惑不解的脸,缓缓站起身来:“这诗句是修山老君刻在一块石碑背面上的。那石碑,就是百花洞里我姐姐的墓碑,你应该知道的,你且跟我来。”
一芳岛上,半山之处隐藏着一个神秘的洞穴,曾经默默无名,如今被叫为百花洞。这个洞穴,曾经只是一个潮湿且昏暗的小山洞,却因为一个传奇般的转变而名声远扬。
二十余年前,一位绝代风华的女子,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了她短暂而耀眼的痕迹,最终却选择在这个默默无闻的洞穴中安息。她的故事,如同流转的江水,悄然消逝在历史的长河中,唯有她的坟墓,寂静无声地诉说着过往。
然而,一切在某个深夜发生了改变。洞穴内突然生长出了无数奇异的花朵,这些花儿色彩斑斓,绽放不息,仿佛是对逝去女子的无尽哀思与纪念。奇迹般的是,这些花朵永不凋谢,它们环绕着墓碑,宛如忠诚的守护者,静静守候。
更为神奇的是,洞顶处曾经是厚重的石壁,似乎也被某种神奇的力量硬生生的刮成通透如玉的石窗,让阳光可以从中隐约透出的奇异光彩。这柔和的光线穿透了洞穴的阴暗,将整个空间洗涤成一片圣洁的世界。原本孤寂冷清的白色墓碑,在这光芒的照耀下,也似乎获得了一丝温暖和尊严。
百花洞因此成为了传说中的地方,既有人为之感叹生命的短暂与美丽,也有人为之着迷那隐秘的故事和想要探究那背后的真相。但不论怎样,百花洞与那位绝代风华女子的故事,已经成为了一芳岛上最动人的传说之一。
百花洞,这个充满奇迹的地方,由于葬的是叶家的女子,因此非叶家之人无权踏入。尉迟家与叶家虽有深厚的情谊,但尉迟歌的父亲始终遵守这个不成文的规矩。只是每年清明,尉迟兴都会换上素净的衣裳,然后恭请叶家代为献上香火,以此寄托哀思。而对尉迟歌而言,百花洞始终是个只能遥望的神秘之地。
今天,随着叶凡尘的带领,尉迟歌首次来到这片被无数传说环绕的叶家禁地前。洞内的鲜花盛放,仿佛忘记了季节的更迭,竞相斗艳。洞顶那如白玉般的石壁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洞内轻纱般的水雾缓缓飘散,宛如仙境一般。
叶凡尘带着尉迟歌站在洞口,停下脚步。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敬畏和深沉的情感。他缓缓地,带着一丝哀伤地讲述着往事:“修山老君曾对我姐姐情有独钟,甚至欲以长生诀换取她的芳心。但感情岂是可以用这些做交易的?我姐姐心地善良,想让老君自己慢慢断了念头,却不愿因此而惹恼了修山老君。她被老君重伤,那伤势我至今难忘——她的身上,数百个穴位仿佛疯狂地吞噬着她的内力,而她本就不喜欢修炼武功,内力平平。因此,不出一日便气绝身亡。可她的遗言,竟是请求我们不要怪罪于他。”
叶凡尘望着洞内的景色,眼中闪过复杂的情感:“当时,这里不过是一芳岛上无数洞穴中的一个。然而,在她下葬之日的当晚,突然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那洞顶的石壁,被某种极高深的功夫凿刻而成,除了修山老君的长生诀,还有谁能有这般神功。”
尉迟歌眉头紧锁,她的声音里带着不解:“可按叶叔父的说法,那白广闻应该也是被重伤,按理来说他不可能活过几日。之前他看上去挺健康的,不仅救我三次,而且这次他如此严重的伤势,也是在回来的路上耗尽内力导致。”她顿了顿,然后继续说:“而且修山老君是个年迈的高人,他和白广闻之间,又怎会有仇怨?”
叶凡尘转过身,目光深邃,他低声道:“后来我和你父亲曾多次推敲。这一芳岛上,肯定还藏着修山老君放不下的东西。这才是他不断潜入千锁城的原因。”叶凡尘四处望了望,确认四周无人,才继续低声说:“你也知道,这岛上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普通人可能感觉不到什么,但习武之人却能感受到强烈的压制,仿佛与一个内功深不可测的高手比试。所以只有内力越高的人,在这岛上能去的地方才越多。”
尉迟歌点了点头,这是她们两家的秘密。起初,叶逐仙的存在,不只是为了陪伴她,更是随时给她续命的内力之源。随着尉迟家在内力研究上的不断投入,发现了翠隐石,制造了内玄机,还有各种增强内力的食品,叶逐仙便不再需要不断为尉迟歌输送内力,转而在岛上探查未知区域。尤其是岛中央那个地方,即使是叶逐仙,也无法接近,那里的力量太过强大。
叶凡尘沉吟片刻,然后道:“但你想过没有,或许岛上某些地方,需要的是低内力,甚至是缺乏内力的人,才能利用某种方式,靠吸收岛上的力量前进?”
尉迟歌摇了摇头,如果说缺乏内力,她自己就是,她经脉全都堵塞,是个连普通人都不如,完全没有内力的人。她曾经因为这种无力感,而想过放弃生命,拒绝了叶逐仙的内力,独自一人承受着那濒死的痛苦。那时候的她,连呼吸都是痛苦,就别提行动了。她难以想象,还有人依靠内力不断流失的方法来借助这个岛的力量去行动,如果真可以,那离开了这个岛,不就死了?
叶凡尘继续说:“我也只是根据物极必反的原理,以及相生相克的药理来推测的。考虑到这里的鲜花已经盛开了近二十年,是否因为我姐身上还残留着某种未知的力量,正引导着这岛上的生命之息?这才造就了这番景象。”他目光凝视着洞内花团锦簇的景色,缓缓道:“如果换个角度想,或许修山老君并非真心喜欢我姐,他可能只是想利用她到岛上某个地方取某物,比如那个我们始终无法抵达的岛中央。但他失败了。于是他又找到了白广闻,不管是威胁还是以长生诀为诱饵,在他身上施加了某种力量,可以吸收内力而让外人难以察觉,然后让他来到这岛,找机会帮他取得那个他志在必得的东西。”
“这个可能吗?又会是什么东西呢?”尉迟歌好奇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