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稳,虞秋正提着披风伸手让人扶,被云珩抓着手腕搂住腰提了下来。大晚上,没有丫鬟跟着,没有多嘴多舌的人,云珩是一点顾虑都没了。
虞秋哼哼两声,都落了地了,没机会说这不合适了。
侍卫将马车藏起,各自隐去,目光所及处,除了黑黝黝的山林,就剩下云珩一人了。虞秋紧挨着他,老老实实地给他牵着手。
云珩一手持伞,一手牵着她,见她提着灯笼,听见一点声响就惊慌地转头向四面打量,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问道:“可记得你祖母?”
虞秋目光从黑洞洞的树丛中收回,道:“不记得了,她去世的时候,我还不足两岁呢。”
“你觉得她是什么样的人?”
虞秋陷入思索。
老夫人恋旧,去世后是送回祖籍安葬的,虞秋对她没有丝毫印象,拜祭时只当是寻常长辈,并无特殊感情。
她对老夫人的印象全部来自虞行束,道:“我只知道她年轻时吃苦耐劳,年老后身体不好,常年卧榻需要人照顾。”
“往深处想,一个大字不识的乡下寡妇,养出了一个能登金殿的读书人,她该是什么想法?”
“会觉得光宗耀祖吧。”虞秋猜测。
云珩似乎笑了一声,抓着她的手在她手心里挠了挠,虞秋缩手,他作势要松开,虞秋又慌忙抓紧了他。黑灯瞎火的山林里,她可不敢松开云珩的手。
她二人走得很慢,没到虞夫人的坟墓,侍卫就赶上来,道萧太尉已经追到附近。
虞秋被云珩带着避开,看见年迈的太尉步履蹒跚地疾步走着,身后跟着的侍从为他撑伞,被他一掌拍开。
萧太尉怒道:“还不快上山去!”
留下两人陪着萧太尉,其余人迅速消失在了小径上。
虞秋看着萧太尉消失的身影,突然难过,心中只剩下了酸胀。
萧太尉在看见府上侍从被人捉拿住时,脑中震动,以为自己是被人算计着引到了城外。
眼前数人,身着蓑衣,头戴斗笠,看不见面容,但这站立如松的姿势已经昭示着并非寻常人,绝非靠死人活着的掘墓贼。
再看见完好无损的坟墓时,他心中是说不出的沉重。女儿的坟墓未被人毁坏,他安心,可他第一次到女儿墓前,是这么狼狈的景象。
他叹气,问:“谁指使你们来的?”
回答他的不是墓前几人,而是身后影影绰绰的火光,萧太尉回头望,看见匆匆赶来的萧夫人、萧论,还有那对双胎外孙,可以说整个太尉府的人都在这里了。
这还不够,在萧夫人上前来搀扶他时,在众人身后的虞行束露了出来。
萧太尉面色大变,推开萧夫人后,他轻蔑地看向冲到墓前的虞行束,道:“虞行束,这么多年来你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个最会用无耻下流手段的玩意。”
他以为这是虞行束的计策,藏在心底多年的恨意从浑浊双目中迸发,阴狠道:“下贱的东西,若非顾虑着我女遗孤,你早就被我扒皮抽骨了。”
莫说萧青凝姐弟俩,萧夫人二人也没见过这样的萧太尉,两人愣了愣,忙上前低声劝慰,“别在姐姐墓前说这些……”
萧太尉狠狠将二人甩开,怒道:“为什么不能说?她自甘堕落,我为她准备了嫁妆让她风光大嫁她不要,觉得我不近人情不会应允,便趁我离京与人无媒苟合,妄图用自己的名节威胁我。”
“好!我认输,我亲自去探望她,她以为我是去拆散她的,用腹中孩儿威胁我,让我背上一条未出生的人命,她敢做,我为什么不能说!”
雨水滴答下个不停,旁听的几人皆被震得瞠目结舌,萧青凝与萧玉烽站在最后面,两人互相看着,终于明白为什么外祖父从小就教训他们不可沉迷爱欲。
萧论夫妇俩则是震惊,记起多年前萧太尉被气得吐血的事情。
“太尉怎么骂我我都受着,但实在没必要编造谎言轻慢疏桐。”
一直未出声的虞行束从虞夫人墓前站了起来,风雨中的身影格外的萧条落寞。
他哑声道,“我与疏桐的婚事是简陋,但也走得正式的形式,更是仅有阿秋一个女儿。那时我二人已成亲四载,太尉也早已与我夫妻二人形同陌路,何来威胁之说。”
“你放屁!”萧太尉怒到极点,高举着的火把下,两眼发红,冷笑道,“你当我不知道她成亲前小产过一次?不是小产伤了身子,她比疏榆早四年成亲,为何虞秋与青凝二人同岁?”
虞行束看出他是当真这么认为的,发觉有异,拧着眉走近,声音大得足够让每个人都能听见,道:“那是因为太尉你离京的那几个月里,疏桐不慎落水,在寒冬腊月里冻坏了身子。”
萧太尉满目嘲讽,“好借口,那你娘的话又要作何解释?为了让你攀上高枝,让她先怀了孩子,没了名节,想入你虞家族谱得让我亲自上门去求……”
他越说,虞行束眉头越紧,再走近,忽地“噗通”一声,一被五花大绑着的人被从暗处推到墓前。
是余延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