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声音停了一下:你和宁奚一个月没见,这第一面就这样,你不怕她闹?
谈策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汝窑的茶盏色如天青,茶杯在手掌间把玩更是显得小巧。这件拍卖会上拍下来的茶盏最终还是送到了他这里,正如宁奚所说,别人不肯要的东西,她大发慈悲地送给了他。
倒也不是一个月没见,每天晚上都会去看她,只不过都是在半夜。她也并非是每次都在睡,大多数时候都闭着眼睛,不肯再多看他一眼,她似乎连装都懒得装了。
周映东看着他的神情,啧了一声走到水池边。贺池手腕和手臂都被绑紧了挂在了绳子上,从顶棚上垂下来的绳索和铁扣紧紧挂着他身上的绳扣,轻松地将他悬在了水池的上方。即使被吊了起来,他脸色依旧没有任何变化,淡然的目光紧紧盯着他,哪怕手臂上依旧被勒出了血痕依旧没有任何动摇。
那边的人不知说了什么,绳子被猛然放了下去,周映东看着他被沉入水中又拉起来溅起的巨大水花,忍不住看向身后的人:我说差不多得了他不是肺有问题吗,你一会儿给他呛死了后面的事情怎么处理?
贺池踉跄着扶着池边站起来,猛地咳嗽了几声。虽然已经立春,但池水仍然冰凉刺骨。被湿透的衣服紧紧地贴在了身上,他弯腰纾解着胸口的呛闷之感,随后又被迅速地吊了上去,绳索磨着手臂的血痕越来越深,他艰难地动了一下手腕,发青的唇动了动,颤抖着吐出了一口气。
宁奚从车上下来,眼前有些发晕。因为一个月都没能出门,走路的时候不多,一跑起来膝盖就隐隐作痛。谈闻在她身后扶了一把,在即将进入院子里的时候停住脚步,攥住了她的手腕:宁奚,你听我说,你进去以后别和我哥对着干,他他真的不会心慈手软。
心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她胸口一片窒闷的疼痛,回头去看谈闻那双隐在黑暗中的眼睛:看来我还不够了解他。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你只记住别和他对着干,该服软就服软,谈闻低头叹了一口气,一向张扬跋扈的语气突然收敛了,我就送你到这里,我进去可能会被我哥抽死,你你自己多注意。
宁奚来之前刚吃完药,走路有些发飘,她扶着门走进去,眼前映入的是贺池被吊起来又迅速落到水下的场景。
剧烈的咳声伴随着水被溅起的声音落下,宁奚扶在门边的手僵了一下,紧紧咬着发抖的唇。贺池似乎听到了声音,被水雾遮住的眼睛费力地向那边看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宁奚愣了片刻,隔着那个巨大的水池看向谈策。她咬着牙,向前方跑了几步,膝盖却在忍不住的发抖。
拦着她。
谈策抬眼冷冷地注视她向前跑的动作,语气里没有任何起伏。
宁奚在快接近水池的一刻被李峤拦了下来,他伸手挡住她要向前的动作,眼中有些许不忍,但还是挡在了她的身前:宁小姐,别过去了,老板只是正在气头上,不会真的对贺队长怎么样。
他把一个警察光明正大地吊在这里,你觉得这不算怎么样?他疯了你们也疯了吗?宁奚看了一眼他身后被反复吊起的人,发红的眼睛看着李峤,丹拓的事情是我要查的,和贺池没有一点关系。他要发疯也得冲着我来,冲着一个警察有什么用?
周映东深吸了一口气,点了一根烟背对着水池看向谈策。他站在屋檐下,阴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紧紧盯着宁奚的动作,手中的茶盏不知什么时候被他砸成了碎片,混着血的瓷片溅到了他脚边。
他忍无可忍地猛抽了一口烟,走到李峤身边拍了拍他的肩,看向宁奚微红的眼睛:宁奚,去和他认个错,就说不应该合着贺池一起查这件事,随便糊弄几句也行,不然他今天真弄死贺池了。操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我没有错,查什么事情是我的自由。作为警察,贺池更没有错。如果他不满,大可以冲着我来,宁奚声音有些沙哑,停顿了一下后冷笑一声,这就是他说的本事吗?
你平时看着挺聪明的,怎么现在这么死脑筋。你先确保他今天能活着走出这儿再说这些,周映东听的头疼,把烟含到嘴里,想伸手掐她一把但还是忍住了,一会儿人真死这儿了,你想说也晚了。
宁奚没有理会他说的话,推开李峤一步跨进了水池。冰冷的池水让她忍不住全身都在抖,她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慢慢地走到了贺池身边。她伸手碰了碰已经快昏死过去的贺池,扶起他的脸,手指向下摸到了他手臂上的绳结,在池水中蹲下来去解那个绳扣。
谈策手掌里的瓷片和血一起落到地上,他直视着不远处那个蹲下去解开绳结的人,又低头看了一眼掌心,血珠从掌心滴落到他手腕的玉珠上。半晌之后,他攥紧了手掌看向身旁等待命令的人,声音慢慢地低下去:开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