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巧听闻廊外有鸟叫声,猜道:“难不成是鸟啄的?”
“我看是人啄的利落,不知是哪个贪嘴的,弄得这么一地,也不怕歪了嘴,幸而扶得快,要不二奶奶一个不慎,那可了得,真是挨千刀的。”小姚愤愤不平。
郝春抬望横在自己头上的葡萄架子,又望了望地上,心里一阵渗凉,她记得来时这地上还是很干净,但这时却是一地的葡萄,就算哪个丫头贪嘴,也是摘了一挂捧走,怎么会弄得一地凌乱。
是有人故意吗?谁呢?但这方家谁不盼着这肚里的孩子出生,是谁做出这种事出来?
郝春深深猜疑下,两手一左一右捏着小巧和小姚各一只手小心地绕开地上的葡萄走出葡萄架,望着廊外无人的园景,淡定道:“走吧。”她知道这件事不必自己多插手,那身边眼睛的主人定会去和婆婆说,凭婆婆的厉害自己是不必忧愁这事。
郝春在小姚和小巧的搀扶下,越走越远,离着廊外一里不到的假山后闪出一个婀娜的身姿,斜眼望着她们背影远去,返身甩绢离开。
果不其然,翌日郝春方用下早饭,叶氏带着周嬷和春香匆匆入了她的房寝,一进门便落坐在榻沿,挨在她身边,将她的一只手牵到自己腿上关切问:“身子还好吗?”
郝春深明叶氏来的目的,有意让她焦虑道:“昨日不甚差点摔跤,幸而她们扶得及时,也不知谁将葡萄撒了一路。”
“周嬷,让人把那里的葡萄都剪下来,别让那些嘴馋的丫头惦记着,再问看看昨是谁在那里,揪出来直接撵出去,这种没眼力的婢留着也是祸害。”
郝春肚子里的孩子对她来说可是个宝,他是大房的荣耀,稳固家产的关键,再者方鸿飞和方岸就要回来了,有个闪失叶氏也怕再恼到方鸿飞一起,又难和自己儿子交代,这方下了厉令,她回头掂起耐心,拍了拍郝春的手背:“出去走走可以,你得挑着亮的地方走,这是没事,万一有个什么不是怪让人心疼。”
“正好黄昏地气上升,走在外头有些热,才在廊子里避避热气,谁知竟会遇到这事,我平日都是按婆婆的话在院里好生养胎,极少到处走动,也极少与别人来往。”郝春将事撇得清清楚楚,暗也指大概是“婆婆你太嚣张,才到处树敌”。
叶氏倒没领悟到她这层意思,望着她的肚子好一阵担心才别去。
数日后,周嬷也没问出谁将葡萄弄得一地,下人都说自己忙这个忙哪个,说来也是那会正是日暮,厨房的嬷嬷丫头忙着备晚饭,下房地几个丫头忙着收拾白日晾晒好的衣裳干货。另各个房里的主人在干什么倒说不清,不过有些人倒问不得,方老太太屋里的人谁也不敢怀疑;二房的人住在另一进中问起来撇得更清还不能得罪;方慧芬的脾气既不好又泼辣,几句不好便是能闹起来;方慧芳是个闷葫芦,日日躲在闺阁里,不用问都知道她不是看书,就是做女红,因此问了一圈下来只能无疾而终。
郝春知道这家远没看上去的那样太平和相安无事,想起季氏给方岚下毒的事她在起居上越发小心起来,索性每日饮水皆让小巧在后院的水井里取,用冬日的小暖炉烧开,饭食上她觉得有自己婆婆派来的那双眼睛在应该会紧盯住,且随着肚子里的生命越来越成熟,那娇躯更是沉重起来,她也累得不想走远路,每日下午便只撑着腰在小巧的搀扶下在附近随意逛上一圈就回了院。
天地间渐渐荒凉起来,北风呼啸着吹走了深秋,不知何时每日清晨窗柩上皆会结起一层淡淡的薄霜,她也不知自己何时起会不自觉抚着肚子对孩子诉说起对他爹的思念,每每说到落寂时,竟能感受到胎动的回应,于是落寂便被孩子的调皮所驱走。
细雨纷飞的凄冷清晨,方鸿飞和方岚带着一路风尘仆仆的疲惫回了家门,叶氏将他们迎入正院厅门便询问事由,方鸿飞拧着愁眉落座厅中,喝了丫头呈上的姜茶,驱了一路奔波的寒气淡声道:“入内院再道。”
叶氏觉得应是出了什么厉害的事便没在多说其他,只待他们父子俩歇息够了,就随他们回了正院。
方鸿飞落坐明堂主位上,深深叹了口气道:“幸亏是阿岚及时赶到,要不这趟恐怕是免不了牢狱之灾。”
叶氏觉得方鸿飞的话实在严重,忙问:“出了什么事?”
方鸿飞显着余惊未散道:“阿岚,你说。”
方岚理了下思绪道:“朝廷发现游家受贿通行贩卖私茶,让人上茶马抓人取证,我在京里听到这一消息便赶了过去。”
“幸好阿岚在我们方到秦县拦下我们,我们便连日带货赶了回来。”
“说来还真是万幸,那以后怎么办?”叶氏觉得这事真闹起来还不小,而且少了茶马贩卖的渠道,每年家里也得少赚好几万两。
方鸿飞显着不乐观地摇了摇头:“上面如此劳师动众查游家,这事定不会那样快过去,就算逃了这一劫,和游家的姻亲关系恐怕是个难关。”
“这也是老二他们的事。”经过数次挣家产的明斗暗斗,叶氏巴不得和二房脱离关系。
然而方鸿飞却不这么想:“你说的是什么话,我们和老二难道不是一家吗?”
“但这种节骨眼上,可不成啊,反正弟妹不是想要产业,我们不如早点分了家产,与他们分了吧。”
“这话你也说得出来,难不成要我看着阿翔入大狱,阿灿才多大就要让他糟这样的罪。”
方岚见方鸿飞对叶氏冷言厉色起来,忙为叶氏解围:“娘应是一时着急才这么说。我看最好的办法应是让游少吟休了思芩妹妹,如此一来咱们两家就断得干干净净,而且从面上看也是相恨的冤家,就算官府怀疑我们贿赂游家,到时我们只要倒打一耙反供出他们的罪证便可减罪。”
“游家怎么可能休了思芩?”方鸿飞愁道。
方岚直了真身板,郑重道:“这事非表面上这么简单,上面的人要的只是游家,我们是交皇贡的商人,想来万岁还不至于将我们赶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