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李孝培穿着白大褂出来了,看见汪顾,她又开始不正经,装一张色迷迷的猪哥脸就往汪顾腰上搂,边搂还边打发旁人,“文小姐,霍总裁,师烨裳这边由我守着就好,您二位是大忙人,千万别耽误了正经事。”
文旧颜笑而不语,只了然于心地发出嗯的声音,冲汪顾眨眨眼,随即一个挑眉看向霍岂萧,霍岂萧无所谓地耸耸肩,右手抓起那根原本杵在地上,像手杖一样的东西,左手从裤兜中掏出。
汪顾正纳闷这俩人眉来眼去地是要干啥,只见文旧颜慢悠悠地踱前两步,落落大方地牵住了大BOSS刚从裤兜里新鲜出炉的手掌,十指交缠,丢一句“那就交给你们了”,随即与大BOSS一齐朝昏黑的电梯方向离开。
“她、她们平时都这么肆无忌惮的吗?”汪顾扒开李孝培八爪鱼爪一样的手臂,难以置信地问。
这、这也太默契了吧?太甜蜜了吧?太招人妒忌了吧?当歪人当到这份上,和直人有什么区别?还有没有点儿歪人的苦痛纠结了?
李孝培撤开两步,收起满脸坏笑,摘下眼镜,揉揉鼻梁,面向病房,朝汪顾努努下巴,“她两就是这样的,但听说以前苦头没少吃。师烨裳现在醒着,一会儿估计又得迷糊,先是中暑,接着雨水把伤口淋发炎了,好在入院早,生命危险没有,最迟半夜就能退烧,你可以进去看她,不过我提醒你…”
汪顾看李孝培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像被猫爪子挠着,又疼又痒,平时在情人面前很沉得住气的冷血受君也难得一见地无脑追问起来,“提醒我啥?拍肩就拍肩,别拍她伤口?”
她那一脸茫然的样子装得很不像,李孝培值了一整天班,上了一大一小两台手术,临近晚饭时,急诊部的人告诉她她的关系户被救护车送进急救中心了,她又马不停蹄地赶到急诊区替师烨裳挡下医院例行的通知家属程序,安排师烨裳进入病房,应付两个不知从哪儿收到信儿,明显是刚从饭桌上下来,见到她时其中一个还在擦嘴边红酒渍的大人物…现在,她累得脑力体力都逼近底线,没那闲心迂回遣词,干脆一语点破那层窗户纸:“汪汪,别再自欺欺人了,她一旦陷入昏迷就会喊旧情人的名字,我怕你受不了。”
“……”
汪顾看着李孝培,抿住嘴角,沉默不语,右手五指不自知地玩弄着一串钥匙,黑白分明的眼中是六七岁孩子逃学被大人游戏厅里抓到现行的闪烁不安——“旧情人”三个字,对汪顾来说从来也是稀松平常的存在。每一个因各种缘由与她分开的床伴,都被她定义为“旧情人”。但很明显,李孝培所指的“旧情人”,与她汪顾的定义不同。那几乎是一个“不能再牵手向前的爱人”的代名词。
汪顾将手握上病房门把之前,低头问站在自己身后的李孝培,“张蕴兮对吗?”
那个令师烨裳魂牵梦系就算在陌生的床上睡着也会念念不忘的人,那个在一张A4纸上画了一幅彩色铅笔画却让师烨裳每年不惜倾家荡产也要将其拍回的人,那个令师烨裳之所以为师烨裳的人。
李孝培显然是吃了不小一惊,愣了几秒后才将目光画弧,从汪顾手背上,移到雪白的墙面间。
“你知道就好,我不告诉你是怕你难受,有些事情是定局,悬崖勒马,于她于你,有益无害。”说完,李孝培拍拍汪顾的背,随即揉捏着自己发紧的后颈,转身离去。
……
护士在师烨裳腰背肩后都垫了枕头,让她朝右侧卧,既不压迫心脏,也不抵触创面。一张单人白色病号薄被盖在她身子上,却像是要把她埋掉。
“多谢汪小姐有心…来看我。”师烨裳有气无力地笑着说。
就算发烧,她的脸色还是苍白,高温红对她来说,似乎很遥远。
她的睡姿看起来很舒服,两腿一屈一直,下半身几乎是趴在床上,大概她确实是想趴着睡的,但因为双手一上一下搂着一侧的头下枕着的枕头,于是无为做到而已。
汪顾坐在椅子里,被她一双蒙雾的眼睛盯得快要脑溢血,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好,更别提像她那样舒心自在,旁若无人地将寒暄之词低低哑哑绵绵软软说得像情话,好在特级病房里摆设多,音响也开着,帕格尼尼华丽诙谐的第一号小提琴协奏曲是汪顾平时用来提振精神的法宝,可它貌似不应该出现在病房里,于是汪顾没话找话道:“师总太客气了…您也喜欢古典音乐?”
“李医生拿来刺激我不要睡着的。”师烨裳舔舔干燥的下唇,汪顾急忙扶她坐起,将李孝培准备在一旁的机能饮料凑到师烨裳唇边,师烨裳皱着眉似是艰难地咽下几口,稍微摇了摇头,汪顾拿开瓶子,刚想放她躺好,就听她在耳边轻声问:“你淋雨了?”
汪顾血红一片的大脑昏昏沉沉地想:这个姿势好,这个姿势非常好。
师烨裳像只刚长好茸毛的小猫一样乖乖靠在她怀中,迷蒙的视线正徘徊于她肩头细碎的水珠之上,烟灰色薄唇里泛出的声音,怎么听怎么像,喵~
“师总…”汪顾咽了口唾沫,咕嘟,“我…”
“当心身体,别感冒了,”师烨裳吃力地抬起手来,替她拂去衣上雨水,“公司需要你,祖国需要你,全国各族人民需要你。”
汪顾本来正琢磨着要不要了断这种“自欺欺人”的日子,以向师烨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