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笑一声,没有答话,径自走到被轰剩一半的沙发前,翻开那本棕色封皮的书,坐下来静静地看。
沿着碎掉玻璃的窗户和残缺的墙壁,一层灰蓝的薄暮潜进屋内,一丝一缕地合上了光明的眼睛。经过刚才的交战,他的黑西装早已破烂不堪,白衬衣上满是血污。
可是,为什么……
他的姿势,和我刚踏进这栋房子时看到的一样;他的神态,让人以为刚才的激战只不过是一场梦;他的样子,就好像这里什么都没发生过,气氛跟喝下午茶一样,安静祥和。
为什么,杀人之后,能没有一点感觉呢?
在这静谧的房间里,我突然听见一个女孩的说话声。断断续续,仿佛自言自语一般。
“为什么,能轻易杀人?”
忽然一个激灵,我发现那声音正自我口中说出来。
满身是伤的男人抬起头,黑色的碎发扫过额前的逆十字刺青。他收回扎进书本里的视线,朝我这边望过来。
“库洛·揍敌客小姐。”他的表情荫蔽在深沉的暮色中,“这句话,是在问我?还是在问你自己?”
我哑然。
无预兆地,像一卷电影胶片被抽出来般,一张张面孔在脑海中闪现。
有的是稚嫩的孩童,有的是漂亮的少年,有的是愁眉不展的中年经理,有的是贪婪自负的黑帮保镖……他们带着各种各样的,最后一刻的表情,熟悉的,陌生的……
我认得他们。
我认得他们……
像拔起路边的杂草一样,我是如此轻易地夺去了他们的生命。
我笑了。我相信我笑得比哭还难看。
有什么资格问别人?
应该被问话的人,是我啊……
为什么,能够轻易杀人?
“就是因为没关系才杀的啊。”
像是替我回答般,库洛洛合上书,手指在老旧的书皮边缘划过。
“不过,即使有关系,也无所谓的吧。”
风。
碎裂的玻璃窗边,洁白的窗帘无声地飘荡。
一只短剑从手心穿入,带着我的身体撞到了墙上。
喀嚓。
右臂被硬生生地折断,手指松开,鞭子掉在地上。
我猛地倒吸一口冷气,全身因剧痛而战栗。
尖锐的刀尖扎进我的左腹,推入。
低头。
库洛洛握着匕首,将我紧紧抵死在墙上。匕首划开皮肤、肌肉,割裂肚肠。
如果不是在揍敌客家练习过刑讯拷问,我恐怕早已痛死过去了。
脸颊忽然感到一股温热。
我回过神来。死神低下头;凑在我的耳边,低语。
“妻子可以杀死同床共枕的丈夫,朋友可以杀死交往多年的知己,母亲可以抛弃刚刚分娩的孩子……”我感觉到他宣告死亡的吐息,“又有什么人,是不能杀的呢?”
他转动手腕,匕首随之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