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野顺着他手指方向看,见那块瓜田有三个人正弯腰撅屁股下瓜,他们迅速向瓜田靠拢,许正宗立身擦汗发现了袁野他们一行,他像被惊动的兔子,拿把锯镰刀撒腿就跑,跨阙跃坎,慌不择路,袁野他们跟着他屁股没命地追,一条小河拦住他去路,这家伙蹿进河里,淌水过河,程军跑得快,紧咬着他,脚头收不住,也蹿入河中,害得他一只皮鞋陷在河里,也来不及摸;袁野和张侠从小河窄处一跃而过,看到许正宗跑进湾东村柏郢,一个转打不见了,他们分头找,袁野拔出挂在腰上的*式手枪,奔向东头,他在东头绕了一圈,没发现,忽听西头程军扯着嗓门喊:“在这儿,在这儿。”
袁野拎着枪向西头迎,见许正宗吭哧吭哧地跑过来,他边跑边回头看,这家伙手中的锯镰刀明刷刷的,袁野伫足打开枪保险,拉簧子弹上膛,向天鸣了一枪,清脆的枪声吓得他一颤,他停下来,见袁野手中黑洞洞的枪口正指着他,他眼睁得老大,眼底泛血丝,他慢慢向袁野靠近,手中的锯镰刀上下砍着,锯镰刀弯弯的,像半个月亮,刀头对着袁野,袁野一时不知怎么应对,开枪打他人,似乎还没到那份上,他随着刀头向后一步一步退,喝道:“你要再往前上,我一枪打死你。”
许正宗迟疑一下,仿佛在判定袁野敢不敢开枪,脚头停下来,两人像一对公鸡,相互对峙着,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张侠从许正宗身后的屋地框闪出,袁野大声地喝着:“你浑的了,不认识我啊,还不把刀放下。”
许正宗盯着袁野,眼里射出暴戾、凶悍的目光,那目光像他手上的锯镰刀一样让人心寒,和袁野平时见到的那个憨憨一笑的老革命恍如两人,张侠冷不丁冲上来,一把抓住许正宗那只拿刀的手,许正宗个头不高,长得又壮实,手臂肌肉发达有力,张侠掰不过来他的手,袁野眼看他要挣脱,便冲上去,一手抓住他另一只手,另一只手扣动了扳机,对地开了一枪,“啪!”的一声,许正宗应声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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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疯狂的落榜生(三)
我腿断了!” 许正宗痛楚地叫,谁也不搭理他,谁也不停下手中的活,对犯罪嫌疑分子的同情,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袁野他们齐心协力,夺下锯镰刀,将他反铐住,方长长地舒口气。
袁野握着铐子,往上一提,许正宗像萝卜一样被薅起来,他的一条腿明显软软的,像是不得力,袁野往下一瞧,许正宗左小腿肚的血已洇染长裤,形成日晕般的圈,血珠顺着裤管滴在地上,发紫发黑,袁野有些纳闷,刚才明明向地下开枪,怎么打中他了?况且他们三人六条腿一溜排,能打中他就能打中自己和张侠,他想破脑瓜,脑瓜透出亮,开枪时许正宗正在和他们拧劲,自己手摆了,枪口也摆了,摆得恰如其分,增之一分则射中张侠,减之一分则射中自己,老天开眼,子弹不偏不倚钻进他的小腿肚,背运的人大看见,坏事不能摊到一个人头上,好事也不能让一个人独占,这家伙情场得意,注定战场失意。
张侠不知从哪儿找了根布条,无师自通,对许正宗实行战场救护,将布条扎在有眼的裤管上,和程军架着他,一歪一晃地走向郢头,如电影镜头里打了败仗的国军。朱春晖开车还算机灵,顺着土路七弯八拐地找到他们,许正宗上车没费工夫,他配合得近乎巴结,刚才他的暴戾、凶悍,像是谁挂在他身上的油瓶,枪响瓶碎,连个碴儿也不见,早知如此,又何必白白浪费袁野的子弹,更用不着风疾火燎地往医院赶,去花让人心痛的银子,为此袁野牙根恨得痒痒的,想上去咬他一口,又怕坏了自家的肠子。
南岗医院骨科的周医生和袁野烂熟,见他们搀着人下来,而且那人手上比常人多了一副不锈钢的手铐,他猜出他们的来意,周医生仔细查看伤口,袁野说是枪伤,他用剪刀剪开裤管和布条,一个圆溜溜的贯穿枪眼触目惊心,他经过探测,笑呵呵地说:“没事,没伤到骨头。
许正宗眨了眨眼睛,似乎暗自庆幸,袁野也松了一口气,从骨科溜到医院办公室,抱电话就打,向分管刑侦的张局长汇报,返回骨科,周医生完成了清创,正在给伤口上捻、包裹,等张侠和程军将许正宗架到六号病房,周医生净手接烟,笑着对袁野说:“枪是厉害,洞口不大,里面烧伤面积不小,还算走运,没伤到骨头,一个星期就可拆线。”
“那你多费心了!”袁野说着客气话。
“我费心不要紧,倒是你费钱、费神。”周医生看袁野情绪不高,约莫他这回又干了趟折本的买卖。
“没办法,他要不拿刀砍我,我也不用动枪。”袁野后悔之意溢于言表。
“和你们玩狠的,找亏吃哦。”周医生倒是明白人,可惜没遇上他,他忙着去接待新来的病人,袁野站在住院部门口,呆呆地吸着烟。
刑警队张大开车过来,陪同的是纪委的老宋,张大到病房问了案情,老宋顺便掌握开枪的情形,许正宗懂事地说给领导带来麻烦,老宋见开枪没有出格,退出病房放下严肃的面孔,对袁野说:“枪打得不错,打肉不打骨头。”
张大传达了张局长的指示,“派人将这家伙看好,拆线后送到看守所。”
他临走笑着对一脸沮丧的袁野说:“袁所,你权当认了个老舅,慢慢伺候着吧!”
张大和老吴上车一溜烟走了,袁野安排张侠、程军先看着,自己和朱春晖回到所里,胡进明早就从山花医院回来,他告诉袁野老奶奶已转院,袁野自身痒没来得及抓,顾不上她了,说许正宗被自个儿开枪打到医院去了。屋漏偏逢连夜雨,胡进明也是无奈,两人合计着,将联防队员排个班,轮换着看人。
一个星期后,许正宗伤口拆过线,没人扶他也能勉强下地走了,只是走路还是一忍一忍的,他憨笑着和袁野说:“伤口长新肉,痒痒的。”
袁野半抿着嘴说:“那玩意不痒吧?”
他的隐私像玩魔术穿了帮,被人一语道破,神情变得腼腆,袁野也不穷追不舍,客客气气将他转院到看守所,让同样陷于囚禁状态的联防队员获得解放。
从看守所回来的路上,刘建德忿忿不平地说:“那小媳妇有几分媚劲,他痴人有痴福。”
程德芹取笑他:“这几天陪他,私下没取取经,要羡慕他,觉得学习领会不够深入,陪他一道蹲号子。”
刘建德对程德芹的取笑不屑一顾,或者怕和他口舌,影响自己讲话的思路,接着说:“他在病房还问我,老奶奶的媳妇可气他?他还生出真感情来!”
袁野好奇心被他挑起,问:“你怎么回他话的?”
“我说你把人家婆婆打成这样,她又不是纸糊住心,怎不生气!嗬,他听我这样说,讲他肚子痛,饭吃不下去;我又哄他,说人家还惦记你,问你伤怎样?他老母鸡吃冰糖,甜在心里头,问我可是真?我说当然是真的,你不吃饭对不住人。他肚子又好了,饭还多吃一碗。”刘建德绘声绘色地说着。
他的话引得袁野笑出声来,也引出了程德芹一针见血的批判:“你啊!改不掉卖狗皮膏药的德性,就一张嘴,什么人都忽悠。”
刘建德冒出一句另车上人吃惊的话:“爱得真才爱得深。”
程德芹立马抢白:“你再和他蹲两天,脑子和他一样成坏水了。”
袁野回到所里,以为人交了,卷宗交了,可以消停两天,张大队忽然打来电话,说这家伙在看守所表现反常,监管民警怀疑他有精神病,他们带他到淮河市精神病院检查了,医生初步认定他有精神分裂症,估计近几天出报告单,让袁野准备两千元,送他到公安医院强制治疗。袁野一听此话,气不打一处来,可连个出气的地方都找不到,生谁气呢?生精神病人气,除非自己精神出了毛病。
他将张俊年书记诓到所里,提到钱,书记脸斜嘴歪,像牙痛发作,声音和态度变得含糊不清,又接来许正宗分过家的哥哥,袁野大谈特谈看好自家人,管好自家人的道理,见他们不往钱上认,恫吓利诱齐上,村里出一点,家里出一点,凑了一千块,剩下的一千块袁野对他们不抱希望了,只能找政府,人民政府爱人民嘛,袁野放跑张书记和许正宗的胞兄。
下午上班时,他溜溜达达到乡政府邹书记办公室,巧的很,汪成新乡长也在他办公室,两人兴致正浓地谈着什么,见袁野过来,他们余兴未了的客气,袁野似乎看到希望,三言两语从他们嘴里套出,邹书记调动文件下了,到建设局担任书记并兼副局长,袁野一边表现出依依不舍,一边恭贺邹书记的升迁,也不忘恭维汪乡长代理书记,随后他汇报了许正宗伤害案,*穿插,他们听得津津有味,最后落实到两千元钱上,汪成新脸上的喜色霍然消失,邹书记倒是一副局外人模样,汪成新气呼呼地说:“这个事,他家要掏钱,他干坏事,乡里掏钱,没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