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有点,呵呵。”她干笑。
“几十年了,她未曾为谁改变过。”
“……即便是雅史?”
熏理也不知自己要为何提及这敏感的话题,「家庭关系」对雅史而言就是不可问的禁忌。
赤司健一郎正色打量她一眼,而后从容地开口,“他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要继承家族多年来累积的庞大财富,七海也一直讲他当做继承人培养。”
雅史被灌输的理念是「胜者为王」,他也一直以此为目标竭力打造着征十郎这块未经雕磨的天然玉石。
尽管熏理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忍不住对他产生了不必要的同情。她没敢询问有关雅史小时候的事儿,那日复一日百般枯燥的课程和作业让他失去自由,就连将棋这门爱好也是在赤司七海的感染下培养起来的。
他们沉默无语地走上红漆小拱桥,木屐踩在木质桥上发出清脆有节奏的响声。雪又开始下了,从阴霾天空飘下的雪花轻巧落在发梢、衣袖、肩膀上,脸颊上也有着冰凉的触感。
几分钟后,他们绕回了最初起点。从这角度清晰望见三个红头发围着小木桌全神贯注地紧盯棋盘。
“果然是一家人啊……”她轻声叹息。血缘是他们永远无法摆脱的毒药,也正是这奇妙的血脉在无形中牵引雅史成为了与她母亲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王者。
倘若征十郎以后走上他们的道路,她是否会阻止?
熏理纠结地皱眉,老实说她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今天却又因赤司健一郎的话被重新摊开在光天化日之下,让她不得不面对。
“七海曾说过一句让我无法忘怀的话,我认为有必要和你分享。”赤司健一郎压低声音,“她说,‘如果母爱是孩子的弱点,那么我会让它消失。’”
“……”
她胃里一阵翻滚,脸上的表情像是吃了难吃到极点的东西。
“我那时候的表情和你如出一辙。”他一手轻轻搭在她肩膀,安慰性地拍了拍。“放松点,我相信你不会这么做。”
熏理木讷地点点头,她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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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赤司家出来后熏理仍为缓过来,直勾勾地瞪着雅史的后脑勺发呆。心中的感情快要溢出来了,话语却卡在喉咙间难以启齿。
「如果母爱是孩子的弱点,那么我会让它消失。」
雅史在缺少家庭关爱的环境下长大成人,现在的他更是从不奢望家庭能为自己带来什么。直至今天才对他的过去有所了解的熏理有些自责,自己早已将全部的爱投入到征十郎身上再也无暇顾及雅史的感受。
「岂可修,我在乱想什么!?」
熏理敲敲脑袋让自己回神,这种玛丽苏属性全开的圣母模式连她自己都感到恶心。
“妈妈,等会儿我们去神社祈福!”征十郎侧过脸隔着一段距离朝母亲喊道。
“好的!”熏理喊回去,加快脚下步伐。
作为新年最热门的去处之一,神社刚开门不久就已经人满为患,很多人早在除夕夜就守候在门口等待天亮。雅史他们来晚了一步,等了十多分钟才找到距离门口较远的停车位。所幸雅史选择的地方是京都某个不算有名的中等规模神社,而非明治神宫这种大型祭祀场所,不然他们能否挤进人群还是个问题。
以普通市民的方式参与祈福活动在赤司家前所未有,事实上神社将会很乐意为他们留出空位,但低调行事一向是雅史的做法,喜欢出去走走的征十郎更没有半点怨言。
这个年代穿传统服饰祈福的市民甚是少见,只有爱美的年轻女孩们喜欢精心打扮后成群结队的去神社。因此赤司一家站在人群中很亮眼,不时有路人小声称赞征十郎长得乖巧可爱,为人母熏理骄傲地挺起胸膛。
寺内香火味弥漫驱走了寒意。新年钟声响彻天际的时候熏理激动地下意识要去抓征十郎的手却摸了个空。她转头才发现征十郎正学着旁人的样子合掌放在胸前,默默诉说对神灵的感谢和新年愿望。
熏理尴尬地收回手,她向来不信这些须有若无的信仰,但是为了入乡随俗她还是做了个样子。
“希望家人平安如意,小征快快长大。”
从唇瓣溢出她对新年的期望,她合上眼拍了拍手,睁眼时竟莫名觉得这浑厚的洪钟声带了些神圣的意味。
她坚信自己的愿望会灵验。
“妈妈,您许愿了吗?”软乎乎的小手找到了该牵的那只大手,征十郎顺其自然地往她身侧靠拢。
他扬起脑袋,眼眸里的好奇心几乎要溢出来了。
“嗯……算是许了愿吧~”熏理拖长尾音故意卖关子,“但是别指望我告诉你!”
“我、我也不会告诉您我许了什么愿望。”他故意赌气撇过头,神色中却看不出一丝埋怨。
熏理抬头的瞬间正好撞进雅史的目光,两人四目相对。
她朝他报以微笑,尽管嘴角扬起的弧度略显僵硬。后者愣了下,幽幽转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