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我们往外掏钱……请问柳书记,我们的钱从哪里来?去偷去抢么?叫年轻妹子去卖肉吗?”
宋长远说着,渐渐激动起来,声音也大了。
“是啊柳书记,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啊。我们农民也是人,也要活下去啊!哪有腊月二十六了,还来要钱的?不给钱就要抓人!”
另一个四十几岁的村民代表也随声附和。
“柳书记,你看看这些白条,还有些是大前年打的,甚至九零年的都还有呢,你看看你看看……”
一个村民代表就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式样各异的条子,都堆到柳俊面前。
柳俊拿起来,一张张地翻阅,果然都是历年交公粮,原柏树乡政府给打的白纸收条。其中一张,竟然真的是九零年的白条,纸张很陈旧了,字迹都有些模糊不清。
见柳俊看得认真,另外几个代表也纷纷掏出大把白条,交到柳俊面前。看来他们都做了充足的准备,设或柳俊没有及时赶到秀溪村,他们就要上县里去,将这些白条交给他这个县委书记过目。
柳俊翻看着这些稀奇古怪的白条,心情异常沉重。
难怪有不少学者都说,我国的农民。是全世界最善良最坚韧的农民,非常好管理,只要不是无路可走,绝不会起而闹事的。
就是一个小小的秀溪村,几个村民代表口袋里,都掏出这么多白条来,可见矛盾积压的程度。
“柳书记,你知道不,今天片区的几个干部下来,挨家挨户要钱,很多家户,其实是交了钱的,宋月月家里,实在是太困难了,她去年死了男人啊……她男人是在外边建筑工地干活的,不小心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在医院里住了好几个月,把家里的一点积蓄都花得精光,还欠了一屁股的债,两个孩子都不读书了,她家大孩子,上了高中的,成绩很好,是我们村里最有希望考上大学的,可是,唉……没办法啊……就这,她也交了公粮,也领的白条,说好用白条抵统筹款的。结果片区的那个毛爱先,硬是叫她再交一百块钱,说是白条转抵明年的统筹款。你说说,宋月月一个妇道人家,拉扯着两个孩子,上面还有一个六十几岁的婆婆,今年过年,也不知道准备了一百块钱没有,她到那里去交这一百块钱?但是那个毛爱先,却说她不交钱,就要叫派出所的人抓了她去,还说要抓她笼里喂的几只鸡去抵债,世界上有这个道理吗?他毛爱先还是不是人啊?他的心就不是肉做的,是铁做的!”
宋长远说着,眼睛就湿润起来,声音却异常愤慨。
“是啊,柳书记,这样的干部确实要不得呢!”
几个代表又随声附和,望向柳俊。
他们分明看到,年轻的县委书记身子在微微颤抖,脸色变得铁青。
“岂有此理!简直就是混账!”
良久,柳俊从喉咙里迸出这么两句话来。
“梅文华,你给查查。这样的干部,是怎么招进来的。他到底是镇政府的干部还是土匪啊!”
“好的,柳书记,我马上就查,一回去就查!”
梅文华知道柳书记动了真怒,赶紧表态。
一个随行的镇干部,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要说话,最终没敢说出口来。
柳俊就瞥了他一眼,他尴尬地笑了笑,不过还是选择了沉默。
“这么说起来。今天的事情,纯粹就是柏树片区的干部惹出来的祸事了?”
柳俊望着梅文华,问道。
梅文华神色尴尬,嗫嚅道:“柳书记,具体情况我还不大清楚。我查了以前区政府和四个乡镇政府的财务账,发现亏空那么多,就召集了镇里和四个片区的负责干部开会,要他们必须把拖欠的统筹款都交齐,不然明年一开春,镇政府就没钱给干部发工资了……”
“那也不能打农民的主意。”
柳俊怒道。
“是的是的,我当时的意思,也不是要他们去找农民要钱,就是要他们把拖欠的统筹款交齐……柳书记,镇政府的财政所,还有许多借条啊……”
梅文华见柳俊怒气不可抑制,咬咬牙,将真实情况都抖落了出来。
“借条?哪来的?”
柳俊阴沉着脸问道。
“都是以前区乡干部向公家借的钱。我的意思,就是要他们马上归还这些借款,谁知道他们一下去就打鬼主意,又找农民收统筹款!”
梅文华也有些气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