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不是他和王素萍孕育的。熊来和真理站在一边,这使得他获得了某种宽慰。而在这同时,他不断地告诫自己说,告别怜悯的圆舞曲吧,他驱车时,听到了那男婴的啼哭声,王素萍不停地亲着男婴,从旁边的女人的声音中,他听到了一种母亲和儿子对话的声音。
恰好是露水来电话的时刻,这一刻,他正把车停在香烟店门口,他打开车门,他正帮助王素萍拎着住院时用的一只大包,那里面塞满了暖水瓶、营养品和王素萍住院时换洗的衣服。
王素萍抱着那个男婴。明媚的阳光洒在男婴的脸上,同时也照在王素萍的身体上。这天气对于刚刚从妇产科住院部走出来的王素萍来说也许是无限美好的。
恰好是露水来电话时。听到露水的声音,他的现实境界被切换了。一边是王素萍在缓缓地上着简易的单人梯子,另一边是巴黎——被繁星所笼罩着的巴黎,露水正站在巴黎的夜空之下对他说:“雅斌,你在咖啡屋吧?”他说:“是的,我在咖啡屋。”就在这刻传来了男婴的啼哭声,露水问:“是不是有婴儿在咖啡屋?”他说:“对。”露水说:“男婴的啼哭声听起来很悦耳……如果能录下音来就像音乐……”接下来,电话就断了。
阿娇来了,这个女人周身散发出茉莉花的味道,阿娇是又一次来借钱的,阿娇说她身体中长出了一个瘤,就在胸部,她掩上门,脱去她的外衣说:“我想去切割瘤,如果留下去是一种危险,然而,我需要一定的手术费用,你能帮助我吗?”阿娇一边说一边想抓住他的手去抚摸那个长出的瘤。然而,谢雅斌的手松开了。阿娇的手垂下去,她显得很无助地看着谢雅斌。他说:“我有一个朋友叫熊来,他是外科医生,如果需要的话,可以让他帮助你去动手术……”阿娇慌乱地说:“不,我已经找到医生了,不用麻烦你的那位朋友了。”阿娇带着谢雅斌借给她的一笔钱,这是阿娇第二次跟他借钱,第一次他有些犹豫,然而,这一次他很果断。
阿娇一开始说胸部长出了一个瘤时,他就想起了姐姐,他的姐姐比他年长十岁,姐姐在十年前也就是她三十岁时候胸部长出一个瘤,然而,已经到了晚期,胸外科医生说动手术最佳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瘤已经演变成为|乳癌,并迅速地恶化,在几个月后就剥夺了姐姐三十岁的生命。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掏出钱夹子,那黝黑色钱夹是他生活中的必须品,他需要钱夹子来实现生活中的索求:买一盒香烟需要钱夹子。这是人生中最微不足道的索求了。
阿娇走了,犹如从他胸前滑过去的一道阴影,女性生病是从胸部开始的,十年前,他失去了姐姐时,就产生了这样的恐惧。他目送着阿娇,他借给了阿娇一笔数额可观的手术费。他想,足够让阿娇做手术了。如果还需要的话,他仍然可以借给她。阿娇的胸部的事让他的情绪显得低落。而这一切,也是他生活中的一部分。
临走前,阿娇告诉他说手术在三天后举行,快接近三天的一个晚上,他想去看一看阿娇,他想给予阿娇一些鼓励。然而,他打阿娇的手机时,关机了。他想,也许阿娇已经住进了医院,她需要做好心理上的一系列准备:让胸部做一次手术,对阿娇来说是残忍的,是一次重大打击。因此,阿娇此刻一定躺在胸外科的病房中,那间病房幽暗,它正在掩饰着阿娇的焦虑。
从外型上看去,阿娇并非像一个胸部患病的女人,他记得很清楚:姐姐被确诊为胸癌时,姐姐的胸部仿佛陷落了,从那时候他就感觉到女性胸部的陷落意味着她的生命即将瓦解。因为女性是靠胸部支撑着生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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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碰杯或干杯 9
女性的胸部高高地隆起,男人需要看见隆起胸部的女性朝他走来,这是一种生命的吸引力。雅娟脱掉胸衣钻到熊来的身边,她告诉熊来,她的对手,另一个女教授已经被她击败了,因为就在她和那个女教授竞争系主任时,那个女教授突然有了外遇。女教授的丈夫闯进了女教授的办公室揭露了女教授的不忠,这一丑闻很自然地让女教授失去了竞争的优势,女教授带着丑闻和动人的容姿从高高的山坡上突然滑落下来,在刚要接近目标时,女教授突然失去了机遇。
雅娟津津有味地裸着胸部描绘着这场丑闻,对于她来说,这场丑闻太及时了,它的降临瓦解了雅娟诚惶诚恐的心理,它使雅娟已经逼近了目标,因此,她钻进熊来的怀抱低声说:“祝贺我吧,熊来,我的愿望快实现了。”
他听着这个丑闻,他感到忧伤,为那个因外遇而受到伤害的女教授而忧伤,也为那个被愚蠢的嫉妒折磨得失去理智的男人而忧伤。现在,他竟然同情起女教授,他对雅娟即将实现的目标好像并没有产生多大的兴奋,甚至有些麻木。
女教授的丑闻让他产生了警惕:自己正在搏斗,为一个医生的目标而搏斗。所以,在这个过程中,千万别制造出女教授式的丑闻来。当然,就雅娟来说,她不可能变成那个愚蠢而嫉妒的男人,她不可能跑到医院去揭露自己的不忠。而且,雅娟从来就不知道熊来的不忠,她曾经对他衣领中散发出的味道产生过质疑,那只是一瞬间,质疑过去后,她似乎就忘记了。
因为雅娟在追赶着她的目标,离目标越近的时候,她拼搏得越厉害。所以,她已经顾及不了去研究和继续嗅一嗅熊来衣领中散发出的马尿味。
熊来突然被那个女教授的丑闻遭遇所笼罩着,有很长时间他失去了与潘枝叶会面的激|情。他总是告诫自己说:不管怎么样,像潘枝叶这样的女人是不可靠的,她之所以不可靠,是她的一系列的历史所带来的危机。他害怕生活中出现这样的画面:有一天,潘枝叶会跑到医院或者雅娟的面前,当场揭示她和自己的故事。
相对而言,李雨花却显得温和一些,她的画展即将开始,在艺术广场旁边的一家小小画廊举行,他跟李雨花并没有发生过肉体上的故事。这满足了他的另外一种感觉和理念,他跟李雨花接触纯粹是为了欣赏艺术,纯粹是为了美感。
李雨花的画展开始了,在那个明媚的星期天,他的心情就像天气一样明媚无限。他穿着一套休闲装走进了画廊,李雨花正在跟几个年轻的同行站在一起,看上去他们都是做艺术的,人群中的男人披着长发,像女人一样,他们把头发蓄长,仿佛这样才能尽可能地显露出他们波浪似的人生风格。见到熊来,李雨花走上前来,把熊来介绍给他的同行们,在他们当中医生的职业可以引起尊敬,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医生的职业是永恒的。
它的永恒与人的身体有关系,只要这个世界上充满着身体的符号学和身体的影子,这个世界就离不开医生。医生的存在使人们在身体患病时产生了寻找救世主的念头,在那个时刻,医生就是人们的救世主。
被熊来所忘记的一个人来了,那个秃顶的男人,李雨花的经济资助人,他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