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是吗?听口音不像。”方国祥故意装糊涂。
“我家在茨萍村。”吴天娇也不动声色。
“父母都好吗?”话到嘴边,方国祥不得不吐出来。
“父母在家种地。土地承包了,生活还过得去。只是母亲身体不好.常闹病。”
“啥病呀,不好治吗?”
“年轻时落下的病根。心悸、烦燥、做恶梦。医生说这叫‘运动病’,不好治。”吴天娇有板有眼的说。
“是啊,那年头,都是人整人,人害人呀!挨整的无奈何,整人的也不得已。”方国祥是过来人,他当然知道那段历史。
吴天娇话锋一转,说:“假如整人的单是为了保护自己,倒也说得过去。要是有其它目的呢,就是另一回事了。”
“倒也是,倒也是。”说了半天话,方国祥的热水瓶,还在手上呢。他等着吴天娇喝下一口茶,蜻蜒点水般续上几滴。然后又说:
“过去的事,不说也罢。”
“星期天孩子们也不来看看您吗?”吴天娇顺坡下驴,换了个题目。
“两个双脆胎女儿,一个远嫁外地,一个闹离婚,也很少回家,都是靠不住的货。”
为了缓和一下气氛,吴天娇起身走到院了里。拉了半天家常,还没谈正事哩!
狼犬在窝里探出半拉脑袋,虎视眈眈地瞅着吴天娇。方国祥指点说:
“厕所在西面最头一间。”
这是一所中西结合的院落,当年是某军阀的别墅。解放后数度改建,几番修造,而今早已面目皆非。院子中间座落着这幢豪华的二层小楼,上下共有二十余间。楼下是厕所、办公室、会客厅、餐厅、厨房、娱乐室、健身房、洗澡调。楼上是卧室、书房、两个女儿的住室、保姆住室……。冬有暖气.夏有空调。如果到了夏天,屋后是葱绿的树,房前是盛开的花。喷泉吐出银色的雾,假山长满青青的草。如果不是身临其境,谁能相信这所院落的常住人口是四人,其中还有一位是户口不在本地的小女孩,另一位是根本就没有户口的乡下老太太张妈。
吴天娇的姥姥家解放前是远近闻名的大地主,也不过只有三四间砖瓦房。
方国祥家祖祖辈辈住在一孔破窑洞里。有一年山体滑坡,全家数人无一幸免。唯有方国祥,当时给财主家放羊,晚上睡在羊圈里,才躲过此劫。
时过境迁,国家强盛了,人民富裕了。不过别说寻常百姓,就是相当一级的政府官员要达到此院主人的水平,本世纪不行,下世纪也未必。
方国样跟在吴天娇的屁股后面,讪讪地笑着,说:“房子是多了点,院子呢,也忒大,用不着。早想搬家,就是你阿姨……,我老伴她还有点拐不过弯,我正做工作哩!”
好狡猾的方国祥,到底是多年的官场老手。吴天娇没料到,她还未开口哩,方国祥却先她一步摊了牌,不知是谁走露了风声?
“什么什么,我拐不过弯?要搬你搬,我不搬。县长当了几十年了,没功劳也有苦劳,住几间破房子也值得大惊小怪的。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放什么屁?早料到你就没安什么好心。”何红士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指着和尚骂秃子。
“嚷什么嚷?我和吴县长谈工作,管你什么事?”方国祥平常很少用这种口气和夫人说话,不知朝谁发或者往哪儿发?
“谈工作不会到办公室谈去?大礼拜天的,谈什么工作?”何红士今天不骂老伴,脸冲着方国祥说话,白眼仁却翻着吴天娇。
“礼拜天就不能谈工作了?”吴天娇不能不说话了,她微微一笑说。“要发加班工资啊?”
何红士岂能咽下这口恶气?这回她不是冲着方国样,而是直接面对吴天娇,气咻咻地吼道:
“姓吴的,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充其量不过是个有娘没爹的野种。想跑到这儿撒野了,不打听打听.老娘是好惹的?”
吴天娇顿时满面通红,人在气头上,说话也不管分寸了。她横眉竖眼,厉声问道:“野种?什么叫野种?何同志是不是想说我是野种?我也纳闷哩,我是谁的野种啊?你能帮我打听打听吗?”
“你…你……”何红士没料到有这么许多的问号,嘴张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早耳闻高原县有个母夜叉,今天果然听见狮子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