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朱色漏窗斜照进来,照出鹤嘴炉上一缕漫灭轻烟。容遇走进厢房,丫鬟已经把青色纱帐挂起,只见枕上一头青丝如墨,长如流瀑,她抱着丝被睡意正浓,被上墨染的秋芙蓉娟然婉约,映着她白皙的双颊,微微上扬的嘴角,多了几分难得的娴静恬美之感。
容遇挥挥手,让丫鬟退下。
他坐在床沿俯身看她,两人的眉眼只差半寸的距离,气息相闻。她鬓边清淡的兰花气息似有若无地缭绕着他,从鼻端沁入脏腑,似要魅惑人心。
他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眼看那半寸的距离就要消失。
这时,她的眼睫毛轻轻一动。
他笑了,直起身子坐正,说:“你输了。”
流芳懊恼地睁开眼睛,“你这叫骚扰知不知道!有这样叫人起床的吗?”
“下回在聪明人面前装睡,记得不要眯起一条缝来偷看!”
流芳气极,干脆拿被子蒙头,翻身,不去看他。
“不后悔?”
“后悔啊,我那二千两银子白白化了水!”她说。
明知道他问的不是这事,容遇又说:
“今天回顾府?”
“不回,我赖死在这里了!”她野蛮地说。二千两银子啊,她得在这里大吃大喝好一段时间才挣得回一半的本钱呢!都怪容遇,让她喝什么酒!
“那一个月后,你在这里出阁?”
流芳一把翻开被子,就差没有直跳起来了,她坐正身子头痛地说:
“谁说要嫁了?你喜欢曹楠,你去嫁他好了!”
“我听说,月前还有人主动问曹二公子何时迎娶她过府?”
流芳沮丧,可怜巴巴地拉着容遇的手臂,说:
“你帮我想个法子退了这门亲事好不好?我是阿醺,你的表妹,你也不忍心见我为了赌气嫁进曹家吧?”
“你不是很擅长助人退婚的么?”他深觉好笑,伸手捏捏她的下巴,“承认赌气不对了?那你说说看,帮了你,我有什么好处?”
“表哥施以援手,流芳承了这个情,自然就欠了表哥一份情。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流芳自当还表哥这份人情。”
他起身负手踱步,沉吟片刻,然后回头看着她说道:
“顾流芳,若是欠我容遇的不还,我会连本带利讨回来的,可记住了?”
他幽深的黑眸此际溢着点点笑意,薄唇微弯,嘴角扬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接着便转身离开了厢房。
那样不加藻饰天质自然的笑容落入流芳眼里,她不禁暗暗一怔,随即又释然,嗤笑自己的多想,容遇就是一只千年狐狸精,什么时候让人看过他的真面目来着?
顾流芳,他什么时候不算计着你,就已经万幸了,你还想他心无障碍坦诚以待?
两天后,流芳回到了顾府一心居。容遇让人送了几管大小不一的细竹管来,还有一根长如竹签的线香,送东西来的丫鬟对流芳说:
“容公子吩咐小婢转告小姐。曹二公子的母亲是曹尚书最喜爱的三夫人,平日嗜好不多,但逢初一十五便会到附近的普光寺上香。三夫人最疼公子,最不喜不洁之事物。”
说罢拿起细小的竹筒点起线香,线香放在竹筒口上须臾,便快速地把竹筒按到手腕上。
再拿开之后,手腕上便现出了豆子大小的殷红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