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牵着手沿着湖边缓慢的踱,晴空万里,草长莺飞,鱼鲤浅游,湖面上吹来细细的凉风,如轻纱拂面,她笑,他也跟着笑,她跑,他追,她忘乎所以,认准了他的一汪情深,然而却是,未识帝心不等闲,天涯永隔终有时。
晌午停在湖边用膳时,奉宸苑的统围大臣近前打躬回话,“回皇上,牧圈中的獐子,麋鹿都已经筛选过投放入猎场中了,您待会儿就可以狩猎了。”
皇帝看着蹲在湖边低头撩水的那只人影儿,点头道:“交待下去,让你们的人跟御前侍卫处的人都退了罢,朕跟贞嫔打不了几只,其余的就留着,等过几日的大猎用,牧院里毕竟有虎熊,注意防备。”
统围大臣应声嗻,打马选去了,她回过身急匆匆跑过来,指着湖对面跳着脚,抑制不住兴奋劲儿,“万岁爷您看!那有一只鹿!”
他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出去,一只“四不像”,勾着硕大奇长的犄角,俯头在湖边饮水。
皇帝眯眼暗赞,“好一只肥牲,快上马,咱们绕过去瞧瞧。”
麋鹿似乎没察觉到身后有人,昂起头耳朵抖了抖又趴下身饮水,盛苡躲在树丛后,把弓箭架在马鞍上死活拉不开弓,皇帝从身后罩住她,握紧她的手拉开弓弦,勾画出一轮满月。
“放松些,瞧它的喉咙。”
盛苡身子僵了下,被他察觉出来,“怎么了?”
“它这么大的个儿,已经有孩子了罢,鹿崽儿失了妈多可怜。”
“傻不傻?人家脑袋上长的有角,是头雄的。”
“没了爹也可怜。”
皇帝不再言语,扳紧她的手背,一身嗡鸣,箭翎子冷冷擦着脸颊飞出,紧跟着一声哀鸣,麋鹿栽下头,四蹄挣了几下便不动了,湖边的绿茵中漫出一池血红。
她鬓角湿濡,被他抽出汗巾拭去寒意,垂眼抚抚她的耳垂道:“尧尧,这就是世间生存的王道,没得商量,对任何人都不能心软。”
盛苡望着他洗清麋鹿的伤口,又拖架回马背上,这是他头一回在她跟前流露出帝王嗜血的本性。
她庆幸的是那日再没遇到过什么獐子,黄羊,麋鹿,傍晚架起火堆时,树枝上只叉着一只野兔,皇帝忙上忙下,从马背上的褡裢中取出辛料往火光中一丢,拿汗巾拊了拊手,撕下一条兔腿递给她,“晌午都没怎么吃,晚上多吃些。”
盛苡啃着兔腿,怔眼看他折腾,平日在宫里,有人伺候着,他浑身的尊荣华贵,一举一动一句话都是帝王的老八板儿做派,没想到摘了帝王的顶冠,他也能毛毛腾腾的,像一个普通人家的糙爷们儿。
“万岁爷,您别忙活了,坐下来一起吃罢。”
皇帝拢了拢火堆,也摘了只兔腿,摘了盔帽坐在她身旁,盛苡拿帕子替他擦了擦汗,被他握住手腕,轻轻拉进怀里,手一挥兔腿不知道撒欢儿跑到哪里去了,“朕饿了,但是朕不想吃那个。”
盛苡一惊,警觉地挣起身,举了举两手干笑道:“奴才脸上手上都是油,崩蹭您身上了……”说着一路小奔到湖边,低头又是洗手又是洗脸,洗了个没完没了,湖上升起一轮明月,映在湖心对影成双,她缓缓拘起一捧水,把月亮盛在手心,里头渐渐映出皇帝的眉眼,她惊呼一声,撒开手下意识地回头,冷不防脚下被人一拌仰面朝天躺入了湖里,扑腾了两下就被皇帝抄起横抱在怀里,一对明眸低头看她,“尧尧够倒霉的,不得不换身衣裳了。”
她呛出一口水,连连咳嗽着被他放在草地上,脱掉长袍马褂,素绢的里衣连绵勾勒出里层的山峦平川,她挣着手推拒被他束起手腕压在头顶。
盛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剥粽子似的剥了个干净,皇帝赤身裸背,眸光映火,欺身吻上她的眉尖,鼻峰,唇畔,渐渐地他松开她的腕子挂在自己的脖颈上,双手含着她的腰线使劲儿一托,使她枕在卸下来的马鞍上。
她乌密浓墨般的发辫倾泻铺陈,一株玉脂半遮半掩裹在一匹上好的锦缎中,皇帝血脉贲张,脑仁里金戈铁马踏响,熔断了弦儿,他闷头扎进,鸣金冲杀,攀过山峦耸动的高峰,越过一马平川的雪原,在一汪灵泉里汲水解渴,向最后一片禁林中逼近。
身下的整个疆域都在战栗颤动,皇帝拔起头,吻上她迷离半阖的眼皮,含着她的耳垂轻啮,慢慢揽起她的膝弯低声喘息道,“尧尧,是时候了。”
她泪眼模糊,搂着他的脖子不撒手,泪珠糊了他满个肩头,“术廷,”她轻轻吻了吻他侧颌,低低地哽咽,“你不要再对不住我。”
他心里开了闸,洪水倾头浇了下来,他吻上她的额头,轻嗯了声。
盛苡透过他的肩线望着天头的月尘,被他缓缓扣紧膝头,一方滚烫抵达身下,她抬起胳膊从他的腋下穿过,手指紧紧攀稳他的肩沿。
一道尖锐的疼痛划穿她的身子,她浑身痉挛,指尖死死扣入他的血肉中,漫天的星子拖着光辉,摇摇坠了下来,她阖上眼,眼角划出两行清泪,顺着马鞍的弧线一滴一滴打在肩尾。
听她忍不住痛哼一声,皇帝俯身吻干她的泪,一滴薄汗垂落打在她的眉心,他放轻了动作,唇角摩挲着她的肩窝,细语喃喃,“尧尧,你是朕的人了。”
她双手轻轻搭上他肩,温润如玉的体温与他相接,细泪轻汗洒满他的心口,源源不断。
马鸣低嘶,湖心荡漾出一圈圈涟漪,送出一阵阵微风,撩起岸边的一波波草浪,潮起潮落,此起彼伏,绵绵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