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循还是戒备着判官没来由的好意,并不改口:“敢问帮主可否放行了?车队还要赶路。”
判官却只是耸耸肩,道:“叫我子陌。”
莫循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只是看着他。判官也不急,眼神深深的,晦暗难明。
没有必要为一个称呼僵持,莫循松了微皱的眉,唤道:“子陌,在下……”话还没说完,判官已经让开身子,站在一侧,道:“好了,反正你告诉我的也不会是真名,日后我去长安找你,自然会知道你是谁。”
莫循并不奇怪对方知道自己要去长安,走这条路的,目的地也只有那么几个。看车队前方的沙匪已让出一条路,莫循对判官一颔首,示意石谨言推自己进马车。
可是在与判官擦身而过的那一刹那,判官突然动了,身法太快,几人都来不及反应,判官就摘下了莫循的面巾。石谨言登时觉得极其愤怒,握住剑就要动手,判官却又不紧不慢将面巾给莫循戴了回去。
“你的箫声很好听,长得也很好看,我记住你的样子了,等我去长安找你。”说罢,判官转身,只在呼吸之间就带着沙匪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石谨言握剑的手很用劲,掌心被剑柄上的刻纹硌得发疼。石辞烟低着头,声音极寒地道:“他再出现,我便杀了他。”
对于这两人的排外心理,莫循已经习惯了,只是无奈地对二人笑了笑,道:“好了,没事的,还是先动身吧。”
莫循和判官却都不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收进另一个人的眼里。
很快,两天过去,一路上的景致渐渐生动起来,离开大漠才知道,原来已经入了秋。
初秋还并不是很冷,树叶都还挂在枝头,只是偶尔一片,飘飘忽忽落下来。边关的战火对于长安并没有什么影响,作为国都,一如既往的繁华。
换锦花、百日草等都已经开花了,已经有人往莫循的竹园里各色摆过几盆。莫循平常不大出门,总是待在石舫里,看久了什么都是索然无味,所以即使莫循没有要求,石舫里也有了这个不成文的规矩,每到一个时节,就会换上时令花卉,如果外面收货有什么样式不一般的砚台镇纸茶具之类,也会送到莫循这里来放一放。
莫循本不想要大家这么麻烦,不过在众人坚持下,也就默许了。
先把这次的货物分到各处产业,再处理好这些日子石舫留下的账,就又过去了三天。终于,莫循想到有什么事还得处理了。
“大哥,帮我把辞烟叫来。”莫循合上手里的账本,对石谨言道。
石辞烟从来不进莫循的书房,毕竟这里面有关石舫的机密太多,她自知身份还没受到石舫认可,所以只是一直守在院子里。
走到书房门口时石辞烟犹豫了一下,坐在桌边的莫循听见声响,侧过头对她微笑道:“辞烟,进来吧。大哥,帮我把那支绞金衔红玛瑙的凤尾簪取来。”
石谨言面无表情应了一声,转身离开。石辞烟抿了抿唇,看着莫循微笑的眉眼,低头,小步走进去,跪到他脚边。
☆、【章五】钗头凤尾锦云花
石辞烟身子很单薄,一件黑色长袍罩住全身,头发只是随便用发带一系,跪在那里,低着头,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很可怜。莫循看着她,笑得很温和,眼神幽深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片刻,莫循开口道:“辞烟,还不曾问过你,你的父母……” “辞烟没有父母。”石辞烟手指紧紧抓着袖口,轻声道,“辞烟和任何人都没有关联,九爷请放心。” 莫循眨眨眼睛,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辞烟,我并不担心你,但你知道有些事情我必须问明白,我要对整个石舫负责。”莫循天生擅长辨认别人的善意和恶意,但仅仅这样还是不够他完全信任石辞烟的。石辞烟咬住下唇,嘴唇因为血液流通不畅而变得苍白,手攥得更紧了,眼睛直直盯着地面。莫循耐心地等着,终于,石辞烟伏下身子,几乎就是趴在地上,然后抬手撩开披在身后的头发。莫循看见在她后颈颈骨突起处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纹印,是一朵五瓣花,白色花蕊,花瓣从内层白色渐变到外层黑色。
莫循偏头,眼神闪了闪,道:“你是锦花谷的人?” 石辞烟没动,声音却激动起来,还透着几分哀求和恐惧:“辞烟是九爷的人!九爷……别赶辞烟走九爷!辞烟真的没有企图……” 东月西林,南花北石。当然这只是一般人眼中的看法,事实上强大的势力远不止这四个,比如判官的飞鹰帮,比起它们也不遑多让,而且谁知道有没有什么隐藏了能耐的势力。只不过这四个也的确不差就是了。东月出政客,西林出军官,北石出商人,但南花锦花谷一直很低调,也不知道做的是哪条道上的生意,一直不显山不露水,可是大家都知道,南花出疯子。
如果石辞烟真的出自锦花谷,反而可以放心了。莫循柔声对她道:“好了,别怕,起来吧。” 石辞烟却没起身,反手抽出匕首探到颈后,刃尖在那朵花花蕊上轻轻一刺,一颗浑圆的血珠慢慢渗了出来。石辞烟匕首一转,那颗血珠就被托在了匕首尖上,然后石辞烟才慢慢抬起上半身,将匕首小心翼翼递到莫循面前,眼睛里还有希冀。莫循手指敲了敲轮椅扶手,稍微沉吟了一下,正犹豫着,挪眼就看到石辞烟满脸恐慌,生怕被抛弃的样子,于是放柔了眉眼对她温和一笑,伸出左手,食指指尖在刃上稍稍一碰,同样就有血珠渗出来。石辞烟的表情已经由惊慌变成了狂喜,重重地道:“谢九爷!”
匕首一抖,莫循和石辞烟的血就混合在了一起,石辞烟将之抹上自己的额头,然后身体前倾,极小心地用眉心轻触莫循指尖,低声道:“以血为誓,石辞烟今生今世只忠于九爷一人。”
石谨言敲了敲门,唤道:“九爷。”放在平时,石谨言进来是从不用敲门的,现在不过是给里面的石辞烟提个醒。
莫循将声音抬高了点儿,道:“大哥,进来吧。”
石谨言一进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莫循食指上的伤口,其实只有浅浅一道口子,小得几乎看不见,然而在石谨言眼中,莫循身上发生的一切都比天还大。加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