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都弄不明白,明明床上好好的,怎么一完事就跟他翻脸了。
他恨不得现在就提着她回家去,然后告诉她:汪盐,你这么犟的话,那么干脆永远待在床上,别下来!
当然,孙施惠不敢这样朝她讲。她一定掉头就走,然后卑鄙无耻下流的话车轱辘朝他倒一遍。她也就这点伎俩了。
孙施惠勉强觉得她最后一句还算中听,但是,“我不是别人。我送你礼物是想你开心便利,而不是担心。车子上路一点不磕不碰怎么可能,它落地开始就掉价就是因为分分钟在损耗。”
“孙施惠,你是不是觉得你这样很严肃很认真?”
“嗯?”
“你刚那样和我爸很像你知道吗?”
“这叫什么话。你一下子得罪两个人你知道吗?我答应,老汪也不会答应的。”
汪盐懒得理他,心里默念一万遍:非我族类。
她独自往前走,非我族类的狗在后面喊她,喊她回头,“锁你的车子。”他真的把车钥匙放在引擎盖上。
倘若汪盐不回头,孙施惠绝对干得出就把车和钥匙扔那儿的事来。
等汪盐气不过,回头来拿她的钥匙锁车时,某人双手抱臂看客脸,冷冷笑话她,“你就生怕丢了是不是?”
汪盐剜他一眼。
孙施惠朝她近一步,继续笑话她,也作安抚,“放心。没人敢偷,就是丢了,我也给你找回来。”
他说着来牵汪盐的手,提醒她,吃饭事大,其他就暂且按下不表吧。
汪盐的手被干燥的温度穿行而过,十指交错。一瞬间门,她觉得被捏住的,不止有她的指骨。
有时候,她真得觉得孙施惠这样的性情让人琢磨不透,她和他相识这些年,始终不敢自认了解他。你说他骄纵任性,其实他在市面上比谁人家都懂家教;你说他反骨无情,掉头,他又会好么样地和你遮捂扯话题。
譬如眼前,汪盐觉得这样的孙施惠很失真,又很务实。务实地站在你面前,隔岸那头,就是最真切的人间门烟火。
长长的一条小吃街。
如星如灯地织落在城市棋盘上的一斑都不到的地方上。
汪盐沿着这条街连续地物色了几家店,最后还是回头去了第一家店。
二人挑开那塑料隔断帘,店里一时麻辣喷香的味道,这种味道不见得多健康,但足够抚慰忙碌一天或者啃书一天的都市人、学生党那最寂寂无名的味蕾。
店不大,五六张桌子的紧凑排面。
老板娘看有人进来,热情招徕,有一桌客人要走,连忙叫帮忙的孩子快去收拾。
汪盐不急着去那张桌子,只审视着靠在门口的移动冰柜里的食材,听到孙施惠问她,“这家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知道。只觉得再往下找去,都不如第一家。”
孙施惠不以为然,春雨天,地上铺着防滑的垫子,印着乱糟糟的脚印。
店里帮忙的那个孩子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收拾碗的时候,手指头扣在碗沿上。
别桌有客人一面吃东西,一面公放着手机短视频。
汪盐从冰柜上移开目光,看某人的时候,光鲜冷漠的一张脸,说他是卫生监督局下来检查的大盖帽她都相信。
“不行我们走吧。”她一时不落忍,其实饮食和文化一样,都是私人的。每个人不妨碍公共和秩序的爱好与厌恶,都值得被尊重。
孙施惠撇撇嘴,俨然他脸上的冰面具破碎了。由衷也低声地告诉汪盐,“汪盐,我现在知道你陪我去冯家的心情了。”
说着,他比汪盐快一步地走向那收拾出来的桌子。
店家的儿子看一个身高腿长的男人走过来,没落座就先抽纸擦桌子板凳了。
小孩瞥一眼这男人,耿头耿脑地提醒他,菜品要到门口拿,墙上还有别的炒饭炒面。
孙施惠哪里会理这个小孩,他耿耿于怀小孩的手指头碰到碗沿呢。
汪盐走过来,把包和手机交给他,去选食材,又问他,“你吃什么,施惠少爷?”
边上的小孩听到他们的对话,更加的中二鄙夷了。
扑克脸的某人没好气,“随便吧,你吃什么我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