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那会儿看这两个吵嘴,有趣极了,要猫猫就嫁给我们施惠吧。
十岁光景的猫猫当即反口,说不要。
又不知道从那里听来的歪风邪话,说结婚要生小孩的,从咯吱窝里掉出一个小孩来。
孙施惠骂她笨到没救了。只有猪才会相信这些。
……
爷爷逐渐冰凉的手,万般牵挂着握着他的一双儿女,儿女的儿女,拼着最后流连的心迹,喃喃朝施惠,“第三……遗嘱……遗嘱……”
终究,执迷的人,悟也好不悟也好,他挣不过命运罢。释怀的一口气,喊汪盐过来,孙施惠牵住汪盐的手,再俯身到爷爷耳边,郑重也成全的口吻,“盐盐怀孕了。如果她和老师都不反对的话,孩子会和我一样,姓孙。”
床上的人听去了,久久没掀动目光。一味地看着施惠和猫猫。看到他们一齐地点头,才信去了他们的话。
终究,那一口气,停顿在凌晨过来些。
房里起起伏伏的哭声,孙施惠看腕表,零点过六分。
阿秋擦着泪地安抚施惠,到底爷爷是有福气的。老话里,白事停灵要三天。如果爷爷咽气在零点前,这一天就没了。好在撑到了零点后。这样的白事,就是板板正正的大三朝。
阿秋还在那里絮叨着,孙施惠徒然起身,径直往外头去。
汪盐不让任何人去追他。
直到半个小时后,她在前院的游廊下,看到有人孤身背影地坐在廊沿上。
那摇曳的六角灯笼下,孙施惠脚边七八个烟头。
汪盐挨着他身边,与他错面相坐。
悄然月明里,问他,“哭了吗?”
“嗯。”
“不要紧,月亮不亮,我们都不看不见。”
面朝月亮的人,还要再摸一根烟出来,汪盐不肯,把他烟盒子收了。“够了,你答应我戒烟的。”
“汪盐,恨一个人的一口气没了,原来也这么难受。”
“你不恨爷爷。孙施惠,你甚至还没闹明白什么是爱什么是恨。”
听她这么说,某人有点不服气,他什么时候都不准她数落她,偏头过来,“就像你闹不明白,什么是疼什么是舒服,对不对?”
“呸。”汪盐轻悄悄地骂了他一声。
对面人即刻来拥住她。“汪盐,爷爷真的走了吗?”
温柔的人,里子里无比坚韧。她伸手在他后背上抚了抚,与他一起接受现实,“是的。孙施惠,你只得再歇一刻钟,还有好几天的迎来送往等着你忙。”
“我说我累得不行,你会不会笑话我?”
怀里的人摇摇头。他不禁更拥紧她一些。
“我以为我永远不会朝他低头,可是,汪盐,他握着我的手时,我头皮在发麻。”
“就像你说的,我不那么做,会后悔的。”
他在说,那个不存在的孩子。
“嗯,世上最不需要推敲的就是不后悔。”
孙施惠松开拥抱,来勾她的下巴,借着月色看清她,他心里才安静些。
他们在这宅子里认识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