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见到玄瑾的时候,他告诉我,卢谦今天来,拐弯抹角说了很多,主要意思就是,说出慕容澹的下落,独孤家才有可能脱险。
闻言,我沉默了半晌,才勉强笑道,“没事,总会有办法的……别太担心,总会有办法……”
玄瑾神色仍是淡淡的,看着我,没说话,只点了点。
我心中愧疚,因为二哥,让他陷入了这样的困境中,不由歉然道,“对不起……”
他将眼神转向窗外,漫然道,“与你无关,我自己的选择,后果自然要由我来承担。而且,无风不起浪,我看他也未必完全无辜。”
我有些诧异,他说得轻飘飘的,仿佛对那些亲人的生死毫不在意。不知是因为怕我愧疚,有意装的,还是真的因为太小离家,与那些人感情不深?于是,我没再说话,只是略带疑惑地望着他。
而他只静静站在窗前,身姿挺拔一如平日,望着外面,神色冷冷淡淡,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我轻叹一声,告辞离去。
离开明晖宫的时候,我吩咐下人,请卢丞相入宫一趟。
酷暑炎炎,虽身在水榭之中,依然能感到,热浪滚滚,扑面而来,池中白荷却似不惧暑热,开得娉婷清丽……莲性高洁,出淤泥而不染,难怪世人称颂,自命为万物之灵的人类,能做到这点的,又有几个?环境形势,无日不在苦苦逼迫,迫得人低头伏首,任凭雕琢,终至,面目全非……
思及此处,我心中一阵怅然苦涩……终究,还是没人逃得过吗?
正在这时,内侍禀报,“右相卢衡觐见。”
我倏然回首,就见先生正立于阶下,见我看他,便即俯身下拜。
我干巴巴地道,“先生不必多礼,平身吧。”
先生闻言起身,耀眼的阳光映在他脸上,反让他的容貌模糊难辨,唯见明晃晃一片。直到他走进亭中,我才终于看清了他的表情。就见他走到距我三步远的地方站住,然后端然静立,神色从容自若,淡定如常……却不知他的心中,是否也是如此平静?
我望着他,心绪烦乱,有满腹的话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汇成了一句话……先生,这件事,你可知道?
深吸一口气,我终于开了口,“先生,前阵子我听说和州大水,死伤无数,心中甚为忧虑,却不知最近形势如何?”
先生肃容道,“陛下仁德,心系黎民,实为百姓之福。上天感念陛下圣德,如今和州水势已退。朝廷开仓放粮的旨意已到,和州上下官吏齐心用命,施粥赈济,安抚灾民,故未发生大的饥荒或疫病。”
我点头道,“那就好……对了,好端端的,怎么只有和州的堤坝坍塌?”
先生淡淡看我一眼,然后垂目答道,“按察院刚刚派人调查过,据说是坝基出了问题。大理寺已将当年负责这件事的河道总督锁拿,相信不久即可查明真相,还死难百姓一个公道。”
先生一番话说得从从容容,我却听得心直往下沉……看来,先生知道,而且,恐怕不只是知道……
“哦?”我强忍情绪波动,随口问道,“那坝基是何时修成的?”
先生躬身答道,“应该有二十多年了。”
我点头道,“事发至今,不过月余,按察院的官员从京城赶去,等大水退去,再对已被彻底损毁的大坝进行调查,然后,准确地判断问题出在二十多年前。看来,按察院的官员们,工作效率值得嘉奖啊。”
先生垂首应道,“事关重大,自不容他们懈怠。”
听到此处,我再也无法忍耐,冲口道,“够了,先生!……我要听真话!”这件事,连我都看出有问题,先生又怎会看不出来?先生,你果然知道!
先生猛地抬起头,定定看向我,半晌无言,然后,慢慢侧过脸,望着池中的白荷,轻声道,“陛下既然明白,又何必再问臣?”
“先生!”虽已隐隐猜到,但听他亲口承认,仍是让我又惊又痛,再也无法保持声音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