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惯例,花宴时男客和女客的座位区是分开的,千墨不可能陪着她。而女客这边……沉烟一眼掠过去,发现有两道目光异常狠毒。是四季织的蓝夫人……心中一怵,她险些不敢再走近。
“沉烟,你的位子在这儿。”
身后有人低喊了一声,正是水盈。此刻,她笑吟吟地执了沉烟的手,朝早已备好的座位走去。
“你怎么也来了?”沉烟细声问道。
水盈微微侧过脸来,却仍不忘保持微笑:“我不放心。”她对沉烟有着深深的愧疚,万万没有想到,这次事端的始作俑者竟是绮兰!那个多年前被赶出沈家大门的绮兰……她心中颇有感慨,当初的确是自己考虑不周。这个年代,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在外面生存极为不易。绮兰究竟遭遇了什么,怎么会嫁给四季织那个半身瘫痪的大少爷,为何要在沉烟这件事情上兴风作浪?如果要报复,也不应该是沉烟……
“她们总不会把我吃了。”
“也许她要吃的人并不是你。”水盈喃喃着,眼睛突然直勾勾盯着一个方向。
沉烟看了一眼,有些不解:“那是……传说中神秘的蓝家长媳,怎么?你对她很感兴趣?”
“没什么,只是觉得脸生。”
“当然了,据说她几乎是足不出户的,终日在家服侍病残的夫婿。模样儿长得也真是不错,不知蓝家大少爷前世积了什么德,可以娶到这么好的娘子。”
水盈叹道:“蓝家颇有财势,要找到好媳妇并不困难。”
沉烟一怔:“你倒是一如既往的刻薄。”
水盈朝她挑了下眉:“多谢。”
就在两人说话间,花宴的主角已经出场。虽然官员们穿的都是便服,但是花宴俨然已经变了质,官方的介入让整个氛围变得诡异。各家轮流献花上堂,只要钦差大人说赞一句,周围便马上有附和之声,形成一边倒的态势。如此多次重复,冷眼看着实在好笑。然而,沉烟却一直安静而专注地看着,她在等。
率先一鸣惊人的并不是浩然楼,而是今天的东道主一品轩。花莫离简直就是花魔,他居然让芙蓉提前开花了!移植到花盆里,虽然只有孤单的一支,但的确是芙蓉。粉白的花瓣,称着两顶碧绿的伞叶,没有群芳唱和的风致,却依旧姿态招展,亭亭玉立。
沉烟不禁低呼了一声:“他怎么可以……”此人以芙蓉献上,竟跟她的心思一模一样!
水盈轻声解释:“这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只要能控制温度和周围的气候,要芙蓉提前开花并不难。”
沉烟摇了摇头,说得轻巧,不是行家可做不出来啊。而且……这盆花会不会抢了千墨的风采?
一时间,满座皆惊,却有一个人最快反应过来,首先朝花莫离发难。
“今日讲明是牡丹花会,众家献上的皆是牡丹,不知花公子此举是何用意?”魏柏青夫人轻笑一声,话中意味深长,“想必……有我们猜不到的意思吧?”
花莫离脸色一僵,他素来不善迂回言辞,只冷淡回道:“花某只是一名花匠,平生只知养花,没有别的想法。”
沉烟以为,这人既然已经是钦差了,代天巡狩,多少得有些胸襟才是……可她还是从颜炯黯沉的目光中看出了一丝冷厉。或许,不必严静芸提醒,他同样会有所警觉。她顿时悔悟,之前的计划有些冒险。正在心里愁着,千墨却在这个诡异的时刻站起身来。
“大人,草民楚千墨在此斗胆了。今日浩然楼准备的花也是芙蓉,若此举确实失了妥当,草民愿与花公子同罪。”
此语一出,满堂哗然。花莫离眼看就要惹出事端了,却偏偏有人迫不及待要跟他站作堆。
颜炯轻咳一声,换上和蔼的笑脸:“方才魏夫人言重了。花会本来就是扬州百姓们难得同乐赏花的时候,本官久闻其名,故而想亲身体味一番。大家尽管使出浑身解数献花斗艳便好,千万别因为本官而坏了气氛呐。”
“大人教训的是,全因下官思虑不周。”魏柏青身为父母官,不得不出来赔笑两句。
颜炯摆摆手:“闲话就不要说那么多了,你们呐……就是虚礼多。”说着,他回头询问千墨:“你带来的也是芙蓉?不知是何品种?”他看了一眼花莫离身边的芙蓉,明显有着比较的意味。
千墨抬起眉,浅浅笑道:“此芙蓉非彼芙蓉。”
当大红的绸布倏地拉开,那盆太液芙蓉毫无悬念地在瞬间夺去了在场所有的呼吸。与花莫离的真芙蓉想比,这几朵玉芙蓉少了几分清新,但却多了一股子仙气。温润流动的光芒,优雅绝尘的姿态,让人觉得这汉白玉小池里捧着的乃是人间难寻的仙家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