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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部分(第1页)

的活路给大家分派一下。”牛德草站在人群当中,听着王黑熊说的这段由他肆意窜改了的毛主席语录,心里不由得直纳闷儿:“毛主席的这条语录原本就不是这样说的嘛。”但在这样的政治氛围中,只要说是毛主席所说的话,谁还敢说说的人说得不对?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被这说的人反唇相讥,给你穿小鞋来个借题发挥,把你批评他的话篡改成你说“毛主席所说的话不对”,那就不得了了。牛德草出于这种种原因,对此也只能是在心里想想而已,他绝对是不敢出风头去纠正革委会主任王黑熊所说的那话的;而只是在竭力明哲保身,但求无过。人家不挑剔他,就是天官赐福了,他哪里还敢多事造次、节外生枝,去招惹是非呢?他只是很认真地听着革委会主任王黑熊在分派活路。这时只听王黑熊在说:“……红卫兵、造反派以及返乡接受再教育的中学学生,今天继续由牛战斗带领去破四旧,革非无产阶级的命—平坟灭墓,其他革命群众还是一律跟着我去搞农田基本建设。”王黑熊他们认为人们埋在田地里的祖坟,这是上辈人所遗留下来的封建残余东西,它们矗立在田地里既占耕地面积,又给耕种操作带来了极大的不便,把它铲除掉是对封建思想的涤除,也是抓革命、促生产的实际行动,所以他们就把开展这项工作当作这场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一项重要内容,抓得很紧很紧,搞得既轰轰烈烈,又扎扎实实。

牛德草以返乡学生的身份,跟着红卫兵、造反派这些人,拉着架子车,扛着镢头、铁锨,来到村外田野里的一片墓地。只见这块墓地正位于这一大片田地的中央,好大,也好有气派,坟与坟之间大树林立,古柏参天,遮天蔽日,郁郁苍苍,老远就能让人感觉到凉气袭人,威仪森严,不愧是块儿风水宝地。坟的前面,墓道两旁列着不少的石雕兽类,每一座坟前都树有块墓碑,墓碑上刻着它后面墓里所埋死者的姓名、生卒年月以及生前概况。据说这是庙东村的一座占地最大的坟地,里面分别埋的是庙东村古代一个考中过进士的人以及他的后人。走社会主义道路要实现农业机械化,现在整片地中间有着这么一大块坟地,也确实影响大机器耕作,不用说十分碍事,不利于社会主义事业的发展。不过,原来这坟再怎么挡事,可是谁也把它没办法,那是人家的祖坟呀,谁敢去扒?可现在事情不一样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开始了,破四旧、立四新的强劲东风已吹遍了农村的角角落落,革命群众立志要横扫一切封资修的黑货,这座坟墓可是名副其实的封建社会残余势力代表——旧东西,理所当然的革命对象。这时候把它扒掉,死者的后代子孙谁敢说半个不字?

这些平坟灭墓的革命青年一到这儿就蜂拥而上,雷厉风行,有几个带头的率先抡起了大铁锤,吭哧吭哧地把墓道两旁的那些碍手碍脚的石雕兽类和坟前的一个个石碑砸得粉碎。大家热火朝天地用架子车把它拉走,扔到了地东头的深涧里。然后他们谋划着把这里的一棵棵大柏树砍倒,拉回到生产队的仓库大院。接下来这些人就开始用架子车把那些高高突起的大坟堆上的土,一车子一车子地往这块田地的低洼处拉运,垫在了那里。这些人干劲冲天地挖着,运着,说着,笑着;竞相歌唱着红色歌曲,背诵着毛主席语录—革命情绪特别高涨。平坟灭墓的工地欢声笑语,气氛可活跃了。

造反派、红卫兵以及返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中学学生们就这样干着,干着……正当干到兴头上的时候,只见牛连欣抡圆手中的镢头哼唷一下奋力掘去,随之一声轰隆巨响,眨眼间脚前面的地就塌陷下去了一个大坑。旁边不知是哪个女的见状吓得禁不住尖叫了一声:“哎呀妈哟—鬼来咧!”拔腿扭头就跑。跟她站在一块儿的那几个女娃一听她的惊叫,不由得也撒手扔开了架子车辕把,有的拖着铁锨,争先恐后,跟着就跑了起来,工地上一下子就乱了套。

牛战斗闻声赶来,板着面孔,铁青着脸问:“咋啦咋啦?你们在这儿胡咋呼啥哩?”有个年龄比较小的姑娘站得老远,怯生生地指给他说:“你看那儿……”牛战斗一副不胜其烦的神气说:“那儿怎么啦,怎么啦?屁大个事情,值得那么大惊小怪的吗?”一个正跑到他跟前,不得不止住脚步的姑娘说:“你不知道,可吓人了。从外面隐隐约约地都能看见里边似乎还有人骨头呢!”牛战斗走上前去,分开正在探头往里观望的牛连欣和牛德草他们,一边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我就不信,里边能有个屁!”一边随之扑通一下,就跳到了那个塌陷的深坑里,极力朝里面看。这坑真的还不浅呢,在三四尺深的地方竟露出了一个用青砖砌的黑黝黝的洞口。你说怕人不怕人?再仔细往里看,洞里影影绰绰,确实还能看见腐烂的棺板和一些骨头什么的。要说还是这个牛战斗有胆量,只见他用手扒拉扒拉洞口的那些蜘蛛网、脏东西,一侧身就钻到里边去了。人们这时都围拢在塌陷下去的这深坑周围,屏气凝神地看着。隔了不大一会儿工夫,牛战斗就从里面又钻出来了,头上、身上,到处沾的都是尘土和蜘蛛网,不屑一顾地挥挥手说:“里面有个屁,埋的人都化成干骨头架子了,还怕他个什么?不过,我看这些砌墓的青砖倒还成色美得很,拆回去了生产队还能派上用场。”说着他就派了几个干活泼辣利索的小伙子下到坑里去刨那些砌墓的青砖。不一会儿,墓顶就被这几个年青冒失的小伙子七手八脚地给揭开了,整个墓坑就裸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墓里真的什么值钱物事都没有,除了一些死人骨头之外就是一些满是灰尘、连颜色都分不清楚的盆盆罐罐。牛德草看着这些器物心想:“别看这些不起眼的东西,谁能说得清楚它是那年那代的,说不定有些还有一定的考古价值呢。”可惜的是还没有等他把这些问题想出个眉目来呢,下在坑里拆墓的那几个冒失鬼小伙子就一件一件地把它们像玩一样地从下面往站在墓坑边沿,畏畏缩缩往下看的那些姑娘的脚下扔着吓唬她们。他们边扔嘴里还边说:“给你,快把这些封资修的黑货给你们拿回去晚上当夜壶使吧!”

随着那些站在墓坑边沿的姑娘们婀娜多姿地躲闪,被扔上来的那些盆盆罐罐就一个一个都摔到了地面上,给摔得粉碎。倘或偶尔有个把因结实而没有摔碎的,也瞬息就被站在地面上的小伙子闹着玩儿,寻开心、听响声,把它用镢头一个不留地砸了个稀巴烂,他们把自己的这一举动美其名曰完全彻底干革命。牛战斗一见也极力支持,大声喝彩道:“好,有革命精神!我们就是要这样,毫不心慈手软地砸烂封建残余的一切黑货!”牛德草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幕情景,心里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滋味,反正好多人都在尽情地开怀大笑,而他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后来听有人在背地里议论,说牛战斗这次下到墓坑里捡到了个什么好东西,因之发横财了,日子都过得日见好起来。

牛德草回到生产大队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日子并不比他在西岳高中上学能好过多少。现在是祖国大地一片红,到处都在坚持斗争哲学。尽管他事事都在竭力斗私批修,积极向造反派、革命组织靠拢,表现自己革命的坚定性,但事实上不管他是怎样的努力,革命组织始终还是时时处处都把他当作革命对象来看待的。他千方百计地想挤进革命阵营,参加革命,而造反派、革命组织却铁面无私地把着这道门,毫不犹地把他拒之门外,不给他一丝挤进去的机会,不仅不准他革命,而且成天还在想方设法革他的命。

庙东村生产大队的革命形势也和全国其它各地一样,越来越好,不是小好,而是大好。阶级斗争的弦越绷越紧,革命的战歌越唱越嘹亮、越高昂,走到处都能听见造反派们在放声高唱着:“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条万绪,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造反有理!根据这个道理,于是就造反,就斗争,就干社会主义。”

第十九章 临终托孤(上)

这天,牛德草一大早去地里参加农田水利基本建设,去的时候天还有点儿凉,可是到地里一干起活儿来,不一会儿身体就热烘烘的直冒汗。他顺手就把穿在外面的夹袄脱了,搭在地里一棵柿树的枝杈上。到十二点下工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很热了,他只顾急着忙着往回跑,把拿袄的事就给忘得一干二净的了,直到下午天凉了,要穿袄的时候,这才想起袄来,到他搭袄的那棵树跟前去找,袄早已不见踪影了。这下子他可着急了,问这个,问那个,向和他一块儿干活儿的那帮小伙子、姑娘娃们一个劲打听,问谁看见他的袄了。只见牛连欣笑嘻嘻地说:“德草,你那袄我知道谁拾了。这会儿你的那袄嘛,能看见你,你却看不见它。哎,对了。我说这话你可千万别疑心你那袄是我拾了。我给你说,我可没见你那袄啊。”牛德草一听他丢的袄有音信了,知道是丢不了了,心里一下给轻松了许多,连忙满脸赔笑对牛连欣说:“好我的连欣兄弟哩,你快告诉我,我的那袄是谁拾走了?快给我,让我穿上。你看,天都凉了,咱耍是耍,可别把我弄感冒了。”牛连欣讪笑着说:“德草,我给你说,想要袄,光说两句好听的话,空手套白狼,那可门儿都没有。”牛德草也知道他们这里的乡俗,大家在一起,不论是谁拾了谁丢失的东西,丢失东西的人想要把自己的那东西要回去,就得给捡拾他东西的人买人情—赎。于是他就歉意地笑着说:“要我给你们买点什么,你净说话。”牛连欣逗趣儿地说:“我们大家都知道,你这人历来都是个铁公鸡—一毛不拔,因此决计今日非把你这毛给拔下来一根儿不可。本以为从你身上拔根儿毛是很难很难的,没想到你被拿到马下了,还这么的爽快。看来这真个是人怕没理,狗怕夹尾。不过,你也别担心,我保证,我们向你要的那点儿赎袄东西也不贵,绝对比你袄便宜得多,你能出得起的。”

牛德草急不可待地打断了牛连欣的话,说“你再别在这儿一个劲卖关子了,要我给你们买点儿什么,就放干脆点儿,快说呗。”“好,那我就实话直说了,你给大家买一盒八分钱的‘羊娃烟’(羊群牌香烟),让在场的人抽一下,我们就把捡拾你的那袄归还给你。你说行不?”牛德草马上果断地说:“行!那还有啥说的?你们别一天老看我吝啬,八分钱我还是能舍得出的,只要不是八块钱就行了。不过,我现在身上没带钱,你说怎么办?你们能不能把袄提前先给我,让我穿上。明天早晨上工来我一准儿把烟买上,让大家抽,你看怎么样?”这时只见牛连欣板着脸,十分认真地说:“那可不行。我们把袄给你了,你如果不讲信用,明天来不给我们买烟,到那时候叫我们掂着篙撵船呀?”牛德草这时脸面有点儿搁不住了,红了起来,不好意思地说:“哎哟,看你把人说的,我这人品就都不值八分钱的那么一盒羊群烟?那你说,现在在这地里,四周附近处又没有个商店,你叫我到哪里买去?”他看着牛连欣还在那儿踌躇不决,一时情急,就举起拳头说,“我向你……不,向我们伟大领袖、英明导师、敬爱的毛主席他老人家保证……”

一个叫黑狗小伙子的从旁边走了过来,打圆场对连欣说:“算了算了。你看你们这些人,隔着门缝瞧人呢,把我们德草都给看扁了。德草人家好歹也还是个高中毕业生呢,在社会上都算是个有知识的人嘛,还能为一盒烂八分钱的羊群烟,把人丢到你们跟前。再说了,我知道,德草平常就不是赖账的那号人。今天他都在你们面前向伟大领袖毛主席保证了,你们还信不过他,你还要人家小伙儿怎么样呢?不说了,现在是这样,你们把袄给德草,德草买不买烟有我哩。明天德草要是买不来烟,你们尽管向我要—这下你们总该行了吧?”牛连欣至此也有点儿难为情地说:“袄不是我拾的。人家拾袄的人坚决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这还得要看她们愿意不愿意哩。”黑狗有点儿不耐烦地说:“那你就赶紧把拾袄的人往这儿叫嘛。”牛连欣于是就扭头冲着一个干得正起劲的年轻媳妇喊道:“芳卿,过来。”原来叫芳卿的这媳妇是庙东村这伙年轻人中一个最爱和德草开玩笑的,她闻声走了过来,笑盈盈地对牛德草解释说:“德草,你看,这袄不是我一个人捡的,当时在场的人多,是我害怕下工后人如果一走散,把你袄真的给弄丢了,回去时才替你拿着的。我一个女人家,你知道,其实并不抽烟,但是你得出血,好歹买上盒烟,让人家看见你袄的人他们抽抽,也都意思意思,不然这不合情理。你说对不?”牛连欣笑着制止芳卿说:“行了行了。现在已经跟德草说好了,也不说什么好烟不好烟,就是八分钱一盒的那‘羊群’烟,他买一盒就行了。你现在就把袄取来让他穿上吧,他明天上工来时买盒烟给大家拿上就行了。咱们玩儿是玩儿,可千万别把小伙儿给弄感冒了。”芳卿冲着牛德草一挤眼,做了个鬼脸,撇嘴一笑说:“这一回算是把你娃给轻饶了。但是我非叫你发点儿烧不可,看你以后还长不长记性?不然,不知道你那心一天都跑到哪里去了,恐怕光记着往回跑,和媳妇睡觉亲热去了。是不?”芳卿一边奚落牛德草,一边就给牛德草取来了袄,把它交给了牛连欣。牛连欣于是把袄递给了德草,并一再叮咛他说:“德草,袄,现在我是给你了;烟,你明天上工来时可一定记着,别给忘了啊。”“你看你这人,罗嗦不罗嗦?八分钱一盒烟是多大个事呀?值得那么一个劲地唠唠叨叨吗?”牛德草把袄一穿到身上,说话给硬气起来了。

牛得草虽然嘴上话说得那么硬气,可是他自个身上并没有一分钱,你说他那八分钱的买烟钱该从哪里来呢?他家的家事,自从他父亲生病以后全都是由他母亲刘碧霞一手掌管着的。刘碧霞过日子那可是个有名的筢筢子,针扎不漏,抠门儿极了,都恨不得能从石头缝里抠出油来,哪里会让牛德草身上能有八分钱那么多的私房钱呢?平时牛德草身上有一分钱,倘若让他妈知道了,都得让他交出来,哪怕是到需用的时候牛德草再从她手里要都行。于是,牛德草回来只好把事情的原原本本给他妈刘碧霞一五一十地说了,向他妈要那八分钱的买烟钱。谁知道刘碧霞不听则已,一听忍不住就来气了,把她那双三楞丹凤眼一瞪,歇斯底里大发作说:“我就没见过咱村里的这些人,怪极了,简直就不像话,把人家的袄拾了还给人家要买烟抽?我看不给他们买,他还能把你的袄昧下不给得成?”牛德草一听他妈竟然气势汹汹地说着这样不尽人情的话,心里不由得想道:“哎呀好我的老妈哟,你这人怎么能这样说话呢?连一点儿人情世故都不顾。这事只不过是大家伙儿在一块儿闹着玩玩,只有彼此关系好才会这么样的,如果关系不好,你给人家买烟请人家抽,恐怕人家还有个抽与不抽呢。一盒烂羊群烟能值人几个钱?大不了狠狠的就是八分钱个事,能到哪里去?你就犯得着这么立眉瞪眼,高喉咙大嗓子的大动肝火吗?你也不想想,你这样做,让我以后怎么在人前走路呀?”

事情一边是和自己朝天日每在一起相处的那些年轻人伙伴,一边是自己怎么也惹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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