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地,一听到“抉城”两字,宋括浑身一凛,立马转头望向子西。借着月光,殿下的子西一袭碧裳摇曳着一股近似迷茫而又具有不死的活力,那点点绛唇化开的话语,声音那般甜美,铿锵有力间,仿佛世间的曼陀罗,那么美,却又带着那么多刺,只需一饮,便可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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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的计策?”当他看到她衣袖下曲得死紧的拳时,眉头不由得一皱,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后竟有一丝丝后悔。
多番的羞辱卷涛而来,子西曲成的拳开始因着巨大怒气而颤抖,她知道宋括从未将他正视过,就连第一次见面他要她,也不过是平时吃惯了鱼肉,偶尔挑根青菜玩玩,谁真谁假呢?可恨她似乎越来越不把他的假意当成“假意”了!
“如果我说是我自己想到,皇上是否认同?”子西感觉自己在说这句话时眼角不住抽动。
“喔?”宋括调笑着,仿佛真的很好笑!
“我们还是来场交易吧!”子西建议道。其实她已经没有多少把握能承受得住他那种虚得飘渺的语气,她怕她下一刻就会在他的玩味眼神中彻底崩溃为一摊脓水。
“你还有什么资格跟朕谈?”
子西叹了口气,顺然接道:“赌者必有赌资,不输至倾身不死不已。普通老百姓尚且如此,何况我这个全国的‘典范’呢?”子西狠狠回击着。
宋括眯起眼来,细细地看着子西,她的面庞还是那般骄傲,那抹神采还是那般倔强,骨子里散发的气韵不再是如荷花般清淡,隐隐有着股陨落羽翼的悲凉。良久的岁月里,宋括曾感叹道,若没有这一夜,也许,她依旧可以与世无争,依旧做着她那空山新雨后的轻灵仙子,不受人间浊火的侵蚀……
然而,他终究没有,因而注定了他们之间一川逾越不过的洪流。他也只能发觉着她身上的变化,而这也是他第一次发现自己似乎错估了眼前这个看似清荷般的女子。子西骨子里的味已非一抹清荷可言尽,恰若味苦的莲子心,总有一天,苦尽必然麻木,必然甘甜……
“诺!”宋括顿了一刻,迟迟说了声,明德接过旨意,下殿请子西上殿。
然而,子西却僵着不动:“皇上好大的架势哇,一字便要子西踏过这刀海,一字便要子西自个儿滚上殿去,这似乎没这个理吧?”
宋括刚想转身入殿,没想到子西竟然戏笑着对他道,那股随意带着点轻蔑的态势,生生令得他不舒服。
“皇后想若何?”宋括偶尔好脾气着。
子西收敛起那副戏笑嘴脸:“在我家乡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要人办事得说‘请’!”
宋括忽而一笑:“朕是不是听错了?好似是皇后要与朕谈一个虚空的交易不是?”
被驳了回去的子西怏怏着脸,下不了台,死瞪着那些依旧看好戏的侍卫。
“明德,‘请’皇后!”似乎看出了子西的窘态,宋括忽而再次好脾气地依着子西要求“请
”她。
乾清宫东殿是宋括办公的地方,不类子西曾待过的西寝殿。因而,这里不仅摆放着多个鎏金大鼎,甚至连柱子都是双龙缠绕。满眼金灿灿的,子西甩甩头可怜地想着,每天一抬头就看见这些金灿灿的东西,眼睛不得毛病才奇怪!
“皇后甩了三次头,就打算不发表任何意见?”宋括早已坐定,一脸戏虐的表情油然而起。
子西站在御书案下,发觉真不愧是“御书案”啊!竟然横竖有两米长,那么大的桌子全部堆积着满满奏折。看得子西一阵头疼,她最最讨厌读书的,偶尔兴趣使然而为之就已算是太阳从西边升上来的。
“对!我们来个交易,如何?”子西神采满目,却不觉宋括盯着她的眼神有异:“皇上听过‘万艮莫离’吗?‘艮’……”
宋括微皱起眉头,听着子西背“艮”与“离”卦,他实在不得不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人说甲辰之女才学精通,好吧,眼前的子西的确也算是“精通”,不过她背的那个辛苦样子,半个时辰也接不出下句。等得着实不耐烦的他只好接上去。一接倒好,她就给开个头,就让他往下背,背到某一句时豁然要他停下,而后疑神疑鬼地思索了一番,再忽而让他从停下的地方继续背下去,直到这两卦全背完为止,她才终于松开纠结的眉线,忽然一个击掌,颇为孩子气地冲到他身边,摇着他的衣袖:“对!就是这个!”
“哪个?”
“皇上你看抉城的地形与‘艮其限,列其夤,厉熏心’类似否?若加上‘离’的话,不若为如虎添翼?”子西闪着自信的笑意。宋括忽而略微懂了她的意思,随手扯来抉城的地形,以及北齐现今驻守的位置。粗粗一看,竟然发现,他们每次的进攻都如被勒中腰部两边的肉一般死死被北齐的军队困守着,千骑阵的使用更将他们的兵力由一转三,彻头彻尾的变成了腰部烂死的结局!若采用子西所说的策略,分散中部力量,将首尾之兵力个半散化,大军不动,游击为主,先散北齐之气势,而后被激怒的北齐以其攻势之猛必然无视于此些小兵,而朝着大军发动,那时他们就可以来个空城计!
“好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宋括不由得发出衷心一叹!其实这种策略他不是没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