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怎么办哪!”
孙克拍拍她:“放心吧,海洋是谁啊,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见他输过怕过?不用你替他瞎操心,海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会处理好一切的。133txt”殷爱轻叹一声,往孙克怀里窝一窝,没再说话。
张海洋妈妈的心脏病是老毛病,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殷爱在妈妈去深圳以后的这些年里,绝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孙克家。张海洋妈妈一直都吃药控制,好些年都没有犯过病,大家的心里渐渐也就没把这当成一回事,这次突然被张海洋气病了,弄得所有人都有点措手不及。张国勇师长急匆匆从石家庄赶回宁城,坐车直接从机场去了医院,站在病床边看着明显憔悴的妻子,心里的滋味很不好受。
孙克爸爸把一直守在医院的孙克和殷爱拦在病房门外,同情地看了一眼老战友的背影,帮他们夫妻俩把门关好。对于四五十岁的男人来说,向妻子表达出内心的柔情,这是件很困难的事。雷厉风行的张国勇师长愣怔地站了半天,只是伸出手去,帮着妻子把盖在身上的被子掖掖紧,再毫无意义地把被子上的几道褶痕抹抹平。
张海洋妈妈眼窝一热,声音也有些颤抖:“老张……见着海洋了?”
张国勇点点头,掩饰地在病房里东张西望一下,再坐进就放在病床边的椅子里:“见着了。”
“他,怎么样了……”
“你管他怎么样!”张国勇皱紧眉头粗声粗气地说了一句,随即意识到自己态度太差,重重叹一口气,摇了摇头,“算了,现在再说这些也没用,他既然在做决定之前就决定瞒着我们,我们又何必替他多操这份心。”
“老张……”
张国勇有些情动地握住妻子的手,在她留着针眼的手背上轻拍:“别的都是假的,我们老俩口安安生生在一起过日子才是真的。什么也别想了,好好养身体,听见没有?”张海洋妈妈含着眼泪点点头,张国勇无声地叹息着,用指尖把妻子的眼泪轻轻抹去。
殷爱既要记挂着阿姨的病,还要担心突然从北京跑到张家口去的岳玥。她很了解岳玥的性格,虽然对这种勇于追求爱情的举动十分钦佩,但是因为对方是张海洋,这多少又让殷爱有些忐忑,不知道这会不会让张海洋心里更别扭更难受。
好在两天以后,戚丽颖从深圳打了个电话过来,告诉殷爱一个盼了好几年的好消息,她终于答应了岳玥爸爸的求婚,两个人把婚期定在了八月,岳爸爸美人到手喜不自胜,准备带着两个女儿和未来夫人一起到欧洲去玩一趟,预支蜜月兼选购婚纱。
听到这个好消息,殷爱眉宇间积郁了好几天的愁云一扫而空,她乐呵呵地拉着孙克在屋里又蹦又跳,终于可以到欧洲去了,终于可以也去威尼斯,也看看那座她和孙克憧憬了很久很久的日落桥。
“什么时候能跟你一起去就好了,”乐呵够了,她窝在孙克怀里美滋滋地畅想未来,“我们俩坐在冈朵拉上,我们也象他们那样……好不好?”
孙克眉梢微扬:“他们,哪样?”
殷爱抬起眼睛,眼波柔软:“你说呢……”
笑容由浅至深地在孙克嘴角绽放开来,他低下头去,细密啜吻怀里女孩的嘴唇:“是不是……这样……”
“答对了,”殷爱仰起头,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脖子,让两个人的嘴唇更亲昵地贴在一起,“想要什么奖励?”
孙克咧开嘴,双手握住殷爱的腰,用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字地说道:“就奖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吧,哥哥今天一定奋不顾身竭尽全力,好不好……”
第八章言语是流年菲薄的情绪
第八章
六年后。
过了很久。
久到殷爱每次想起的时候都会先愣怔住,在心里盘算小会儿,原来已经过去了快六年,原来象这样没有孙克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两千多天,原来她一个人孤孤单单走了这么多路,已经走到离他很远很远的地方。
久到时间真的已经开始让伤口愈合。
久到她发现自己有很久没有哭过了。
久到那些仿佛永无止尽的悲伤里终于生出了一点微末的光芒,让她可以捧在手上,照着将来要走的路。
过了这么久。
可殷爱一直都能很清楚地记得属于她和孙克的那最后一个夜晚。还是那间狭窄的宿舍里,那些亲吻抚摸爱怜亲昵是怎样发生怎样结束的,那天晚上孙克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吻过她的每一个地方,他情动时狰狞用力的表情,熟睡时安静英俊的侧脸。呼吸,心跳,皮肤,味道。他睡觉的姿势,他粗重的鼻息,他低唤她的名字,说在国外别光顾着玩,别忘了想我,一天三遍就着饭点,狠狠地想。是啊,狠狠地想。要用一种对自己残忍的力度,才能算是狠吧,不允许自己稍有或忘,不允许他留下的痕迹被抺煞一丝一毫,更不允许他被替代。
还有机场的道别,熙来攘往人群里,他看着她的视线。如果说她还没有在悲伤里跌落得粉身碎骨,大概就是因为有那样一条灼烈的视线始终牢牢拴在她身上的缘故吧。孙克,孙克……
殷爱垂着头,安静地在心里默念这两个字。如果知道那次分手就是永别,她一定不会跟妈妈和岳叔叔跑去欧洲,更不会在玩回来以后直接就回去深圳帮妈妈筹办婚礼,她一定要留在宁城,留在孙克身边,不让他这么突然匆促地就从她的生命里跑出去。他身高腿长,跑的是那么快,一眨眼就不见了,怎么追也再追不上,连个背影也没有给她留下。
是不是越深的爱情就越是残忍?因为对彼此的牵恋已经根植在心底,一旦连根拔起,势必血肉模糊。
殷爱站在宁城的大院里,六年来这儿的变化不大,只是她和妈妈以前住过的那幢宿舍楼里已经搬得空无一人。再过两天这里相邻的几幢旧楼就要拆除了,在原址上建造新的高层楼房。
她和孙克在窗口看过夕阳的宿舍,以后再也不会有别的人也站在那里欣赏落日的美景。殷爱看着红砖墙上用白油漆写出的大大‘拆’字,在心里鼓了半天的勇气,还是没能迈步走进楼里,回到最熟悉最想念的地方再看一眼。
偏偏她是在今天这个日子里知道宿舍要拆的消息,这算是什么?是要让她从现在起就和过去彻底了断么?殷爱苦笑着摇摇头,叹了口气,转过身。隔着一条不宽的水泥路,对面一排笔直的水杉树下站着个身穿军装的男人,身姿挺拔高大,肩膀上扛着一毛三,帽沿低低压着,正默默地对着她微笑。
殷爱张大眼睛,欣喜地朝他小跑过去:“海洋哥哥,你怎么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打个电话跟我说一下!”
张海洋温柔地看着殷爱,经年之后,俊朗的脸庞上又增添了几分成熟气质:“刚到家,我妈说你在院子里散步,我就出来找你,顺便也转转,四处看一看。”